2020,让我们说声再见

张新彬

2020-12-16 15:40

正观新闻 张新彬

1988年的夏天,D经常背着一支气枪,翻过厂墙,晃荡在白杨树夹道的河堤上。
在斑驳的光影里,他打过不少麻雀、鹌鹑、斑鸠,还有树上垂下来的大袋蛾。
河堤的下面,挨着厂墙,是一座小学。
D经常说起那个奇妙的下午,天空是明亮的黄色,空气中充满了力量,光线穿过绿色木框的玻璃窗,照在班主任通红的脸上,她抑扬顿挫地对大家说:“你们——是跨世纪的一代!”
随后,大雨就哗啦啦的下了起来……
那天晚上,D立下考北大的志愿。后来,很多人都会慢慢明白,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和自己和解的过程。
但是D,没有。

中学时期的D,发育成衣服架子。皮夹克,牛仔裤,无处安放的荷尔蒙。他踢球,把食指和中指绑在一起练习标枪,打捉虫敢死队续命通关。
一年,新乡校园足球联赛决赛,D奋力争顶攻入致胜一球!但落下时摔断了右臂。
在医院里,他用左手给心仪已久的W写了一封信,其中一句是:你知道我最憧憬的事是什么吗?就是晚上打完架回家,你坐在我身边,一边哭一边给我挖子弹……
W没有给他挖过子弹吧,但他们仍然有一段神经蛋一样的日子。
D说,最美的日子,就是神经蛋一样的日子。
然后,就是分手。

D的父母也离婚了,都搬了出去,留下一个空空的房子。那一夜很多同学聚在D的家里,喝的横七竖八。
第二天醒来,D推开屋门,站在灰蒙蒙的小北街上,听见全城响起《同桌的你》。
这一年,D在高考志愿书上写下:第一志愿北大,第二志愿北大,第三志愿北大。不接受调剂。
人生中最后一次狂。
这一年,W真的去了北大,D去了保温瓶厂。又一年,D下岗。W,听说后来去了英国,再无消息。
中学时代留下的,只剩下深夜教室里白炽灯管的嗡嗡声。

然后,就是21世纪了。
2000年,郑州,我在还有人放牛的经三路上班,每天和一个韩国女孩在Icq上聊天。
她正在学汉语,我用拼音告诉她:21世纪到了,和我想的不一样,我要开始自力更生了。
从此,梦想照进现实,浪漫相忘于江湖。
……

二十年就这样过去了。
2020年的夏天,我听到刺猬乐队的一首歌,那一瞬间不知为什么就突然想起了D,那个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曾经那么凶猛的青春——他离开这个世界已经5年了。
那天,我回了新乡,在劳动桥边漫无目的走了一个下午。
累了,在桥头吃一碗米皮儿。老板还是那个老板,不过,腰已经弯的像虾米一样。
晚上,驶入郑州,一路看着这座越来越辉煌的城市。
这里,数百万计的正在奋斗着的年轻的人,不知是否和我一样,和自己儿时的伙伴疏离于时间长河。
移动网络以更快的节奏裹挟着所有人向前,来不及伤感。
一代人的青春啊,像耀眼的烟花在夜空中升起,又片片散落在城市的每个角落。
Bye_Bye,2020,让我们说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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