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那株海棠，不知何时自己从砖缝里钻出来了。起初不过是一星绿芽，怯生生探着头，后来竟抽出枝条，一天天高起来。爱人几次要拔掉它，我总拦着，由它去罢，不碍事。如今它已高过墙头，春日里开得烂漫，红得灼人眼。

花开花落，自然规律。可人们偏要对着花儿指指点点，说这株该修剪了，那枝太歪了，旁边的颜色不正。认识一位老园丁，侍弄花草五十余年，却从不对花木横加干涉。他说，花自己知道怎么长，人只管松土浇水就好。这话颇有意思，花既生为花，自然会开；人既生为人，何必终日惶惶于如何做人？

那日路过花鸟市场，见一女子抱着盆兰草与商贩争执。那兰草叶片微黄，花苞紧闭，女子认定必是不好，非要退货。商贩无耐，只得退钱。我瞥见那兰草被弃置角落，叶片上还挂着水珠，倒像是眼泪。过段日子我又经此地，却见那兰草竟开出淡绿的花来。原来不是花不好，是前次那女子太心急。

想起儿时邻家有个痴儿，整日蹲在墙角看蚂蚁搬家。大伙都说这孩子废了，连他父母也逐渐冷落了他。后来街上来了个画师，偶然看见那痴儿用木棍在地上画的蚂蚁，竟栩栩如生。画师收他为徒，多年后那痴儿已成为当地小有名气的虫草画家。他的画里，蚂蚁搬家的队伍能排出各种花样，可见天生万物，各有所长，只是开花的时节不同罢了。

夜晚风雨大作，我担心那株海棠。早起查看，却见它安然无恙，只是地上多了几片花瓣，雨珠在剩余的花瓣上滚动，阳光一照，竟像是花儿在笑。忽然明白，开不开花是它的事，看不看得见是我的事。它不会因为无人欣赏就不开，我也不会因为它开了就一定要赞美。各自本分，两不相欠，这才是自在。

人生在世，何必总问“我该如何存在？”既是花，自然会开；既是鸟，自会飞翔。你看那山间的野百合，何曾读过《花卉栽培法》？它们只是随着季节更替，该发芽时发芽，该开花时开花，该凋零时凋零。人若能如此，便是大智慧了。

作者简介：

潘辰瑶，芜湖市作家协会会员，芜湖市诗人协会理事。作品散见于各类报刊杂志及新媒体，另有多篇作品获得省、市征文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