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

作者  昝书燕

长了一张嘴，总是习惯用来表达自己，反驳别人。不说如鲠在喉，不驳不吐不快。

人到中年，突然发现嘴用的少了。

往往欲言又止，每每欲说还休。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各自悲伤，各自愉悦，又各自沉默到天各一方。

不是我的欢乐分享出去大家都能欢乐，也不是我的悲伤倾诉给伙伴，我能减少一半的悲伤。

没有彻底的感同身受，也没有相同的悲欣交集。

如果人生只是简单的加减法，我想每个人都奢望这样的人生，至少我这样奢望过，奢望到望眼欲穿，奢望到灰飞烟灭。

渐渐的发现自己哑了，不想说。

观山无语，听泉无声，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不愿说不知从何说起，就算是对着最亲密的朋友，即便需要表达，也是磕磕巴巴，词不达意，苍白无力。

似乎是，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曾经那个牙尖嘴利，能言善辩，无理还要强辩三分的莽撞劲儿荡然无存，话到嘴边除了苦涩还是苦涩，算了，还是嚼嚼咽了吧，咽下去不能充饥，说出来也全然拯救不了自己，静水深流，多说无益。

说的少了，听力反而好了。

同样是这个熙攘纷繁的世界，总能听到一些从前听不到的声音。

比如一扇哭泣的门，一朵轻叹的花，一杯喃喃自语的茶，一路气喘吁吁的风，和一盏孤独唱歌的路灯。

还有一些从前讨厌现在却喜欢听的声音。

比如嘈杂的人声鼎沸，比如歇斯底里的呐喊，还有傍晚拥挤车流中此起彼伏催促的汽车喇叭声。

最近突然喜欢上了汽车转向灯的哒哒声。笃定而明快，因为它不仅自己知道方向。还提示了别人不要抢道。

眼睛亮的时候其实心是懵懂的，嘴利的时候其实耳朵是失聪的，可能等到我们心明镜儿一样了，眼也就浑浊了。

懂得闭嘴的时候，耳朵就能听到时间流逝的每分每秒。

一天，是永恒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