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溪洋‖夏痕

冰溪洋 原创

2025-08-11 11:27

夏痕

作者: 冰溪洋

午后的火车站月台像被扔进了蒸笼。铁轨在烈日下泛着刺眼的白光,空气里飘着股柏油被晒化的味道。穿蓝布衫的老人摇着蒲扇,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刚一沾着皮肤就化了,倒不如额头上的汗珠子来得实在。它们顺着皱纹往下淌,在下巴尖儿上悬着,迟迟不肯落下。

蝉在站台边的老槐树上声嘶力竭地叫,一声叠着一声,裹着热浪往人耳朵里钻。穿碎花裙的姑娘用手帕擦汗,帕子在额头印下浅淡的花痕,边角已被汗水浸成深色。卖冰棍的老人收起摊子,玻璃罩上的水珠滴在地上,洇出浅痕又很快晒干。

候车的人们都蔫蔫地坐着。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把车票捏在手里,纸张被汗水浸得发皱,边角卷起,印着的“硬板票”字样洇开了一小块。他对面的女人手里攥着个布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包角露出半截红绳——大概是刚煮好的茶叶蛋,热气透过粗布隐隐冒出来。两人就那么坐着,偶尔抬头看一眼电子屏上滚动的车次,又很快低下头,盯着自己脚下那片被太阳烤得发亮的地面。

广播里响起带着本地口音的检票通知:“开往铜镇老站的慢车即将进站——”月台上的热风仿佛都凝固了。男人站起来,衬衫后背洇出一大片深色的汗渍,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女人赶紧递过布包,手指碰到一起,又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两人的手心都汗津津的,滑得使不上劲。

“路上趁热吃。”女人的声音很轻,被蝉鸣吞掉了一半。

男人点点头,接过布包往帆布包里塞。那包是前年厂里发的,“劳动模范”的字迹已褪色。拉链卡住了汗湿的布料,他费了些力气才拉上。他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合上,喉咙像被热浪堵住。最后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胳膊。动作小心翼翼,却在分开时带起一丝布料摩擦的滞涩——两人的衣袖,早已被汗水粘在了一起。

绿皮火车进站,带起一阵裹着煤烟味的热风。男人跟着人流往车厢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女人站在原地,手还微微抬着。阳光太烈,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见她抬手抹了把脸。胳膊落下时,手腕上的银镯子晃了晃,一道微光,倏地隐没在炽白的光线里。

汽笛长鸣,蝉声骤然一歇。车轮碾过铁轨的轰隆声里,女人转身往出站口走。脚步被晒软的柏油粘住似的,每一步都拖着沉甸甸的空荡。站台的热风还在吹。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慢慢挪移,刚才两人坐过的长椅上,一小片未干的水渍,很快被新来的热浪舔舐干净。

走出车站广场,暮色漫了上来,空气里的燥热丝毫未减。路边的烧烤摊支起了架子,油烟混着孜然味在热空气里打转。穿拖鞋的摊主光着膀子扇火,昏黄路灯下,火星子跳动着,落在滚烫的地面,瞬间熄灭。

女人买了瓶冰镇汽水。拉开拉环,“呲”地一声,气泡溅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她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眼眶却猛地一热。远处的公交站报站声、夜市摊的吆喝、孩子们的笑闹,热热闹闹地涌来,衬得她手里的汽水瓶格外沁凉。

路灯亮起,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女人慢慢走着。汽水瓶外壁凝满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在滚烫的路面上砸出一个个深色小点,旋即蒸发无痕。只有手腕上,还留着圈冰凉的湿意。风过时,那凉意像被热气轻轻咬了一口,缩成一小圈,最后连影子都没了——夜市的灯光在她身后拖出长影,影子边缘被热风烤得发虚,像随时会被吹散的烟,就像刚才站台上,那个被热风卷走的背影。

作者简介:冰溪洋(系笔名),原名杨锡冰,男,河南信阳商城人,娱评人、资深博主,河南省微电影协会会员,中国诗歌网蓝V诗人,其大量作品覆盖中国作家网、央视网、人民网、凤凰网、中国知网、大河网、顶端新闻、大象新闻、今日头条、百度新闻、网易新闻、搜狐新闻、简书等众多主流网络平台。曾荣获责任中国——人民网2011年度、2012年度十大社会责任博客,人民网2014年度十大微博网友;央视网2011年度最具影响力精英博主奖、2012年度十大人气草根博主奖、2013年度十大草根名博;河南日报社顶端新闻2024年度顶端文学十佳散文创作者、2024顶端人气创作者TOP100;入围“博客十年——影响中国百名博客评选”200名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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