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海市乌鲁木齐北路一座二层小洋楼里，当年住着著名作家峻青和家人。在1983年春天和1984年夏天，我曾两次来到这里，对峻青进行了深入地采访……

峻青生于1922年，山东海阳人，幼年家贫，只读了几年书，但一直坚持刻苦自学。他刚到18岁就毅然投身革命，参加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干过随军记者、报社编辑组长、广播电台编委和武工队小队长等。解放后曾担任上海作家协会副主席兼代理党组书记，也曾担任《文学报》主编，在中国文学界颇具一定的影响。

著名作家竣青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还上中小学时，就多次看过由他的小说改编的影片《黎明的河边》，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这部影片反映了1947年秋解放军从胶东地区昌潍一带撤退后，通讯员小陈一家人护送两个武工队队长过河去坚持斗争，在完成这一艰巨任务后，只有小陈的爸爸活下来，其他的家人都壮烈地献出宝贵的生命，不知让多少人的心灵受到震撼。

电影《黎明的河边》海报

上世纪80年代初，我还看过由他的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海啸》。这部电视剧反映了在1942年抗日战争最为艰苦时期的胶东地区，遇到罕见的海啸，造成粮食颗粒无收，革命根据地面临断粮。于是，接受运粮任务的小分队克服难以想象的困难，经历了土匪骚扰、国民党军队偷袭和日本鬼子截击，最终将粮食安全运达目的地。这部电视剧情节惊险、曲折，充满传奇色彩，并具有浓郁乡野气息，在全国各地一时热播，深深地受到欢迎。

电影《黎明的河边》剧照

那时候，我还看过他所写的其他小说，被一系列大义凛然的革命英雄形象所感染：《党员登记表》中的女共产党员黄淑英，宁死也不肯将党员登记表交给敌人，母亲眼看着她惨死在敌人屠刀下；《老水牛爷爷》中的老水牛，面对敌人严刑拷打始终也不泄露党的机密，敌人敲掉他的一颗颗牙齿，他连牙带血一起喷到敌人脸上；《马石山上》中的10名年轻战士，一次次地冲出日本军队的包围，杀死100多名日本鬼子，救出2000多名老百姓，在5名年轻战士牺牲之后，另外5名年轻战士砸碎打完子弹的枪支，相拥一起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

二

峻青是一位富于独创性的作家，所写作品不仅有小说，还有散文、随笔和文学论文等，堪称著作颇丰。他在小说中塑造的英雄人物，所面临的环境总是那么险恶严峻，所进行的斗争总是那么惊心动魄，但在悲壮的氛围中又总是让人们感到一种信念、一种力量和一种发自内心的激昂。

电视连续剧《海啸》

他为中国文学事业做出应有的贡献，由此也确立了他在20世纪后半期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

这是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促使峻青这样去做的。他曾说：“在那些艰苦的日子里，多少身边的父老兄弟在我的身边倒下去了，每当想到这些为了党和人民的共同事业而慷慨地贡献了自己宝贵生命的人们，我的心情就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发生了一种要用文学创作来表现他们的强烈冲动，这些冲动促使我写出了这些作品。”

电视连续剧《海啸》剧照

在人们心中，峻青的“文名”要比“画名”响亮得多。其实，他“作画”的历史远比“作文”来的早。他的家境贫寒，但却是贫寒的“丹青之家”，因而他五六岁时就在父亲指导下练习绘画，并且在以后岁月里一直没有放弃。他擅长山水、人物、花鸟，尤以花鸟见长，曾多次在国内外举办画展。著名作家丁玲曾向他求一幅“梅”画，他为丁玲特意画了一幅《墨梅图》，画面上一枝挺拔的腊梅，突兀地在扭曲的老树枝头上怒放……以此表达了他对丁玲的崇高敬意和高度评价。

竣青的著作

让我特别荣幸的是，我在当年采访峻青时，他还当场为我画了一幅《夏荷》，一朵朵荷花在荷叶中间亭亭玉立，那么娇艳，那么妩媚，象征着“出于污泥而不染”。我一直珍藏着这幅画，作为一种怀念、一种纪念。

竣青的绘画

三

在当年的采访中，我还了解到峻青进行养生的一段经历，至今也难以忘怀……

1964年，峻青刚刚41岁，就成为弱不禁风的“病夫”。因为，他长期夜以继日地工作，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身体屡出“故障”，先是得了心脏病时常出现剧烈心绞痛，继而又开始严重神经衰弱，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午夜过后好不容易进入昏睡状态，仅过一两个小时便又苏醒过来……间或，大脑还不时处于混乱状态，刚说过的话扭头就忘，到外边散步也得由家属搀扶着缓缓而行。

竣青文学艺术馆

他被送进医院治疗，医生看他病情严重，一连几次向家属发出“病危通知书”。后来，经过医生全力治疗，虽然不见好转，但总算维持着不再恶化。

在这种情况下，峻青在家属陪伴下从上海去青岛疗养。一天，一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登上门来，一看他那憔悴的模样，顿时大吃一惊，当即就动员他练内养静功。“这样行吗？”他将信将疑地问。老朋友用肯定的口吻说：“准能见效，这是我和一位百岁道士学的，让我来教你。”从此，他在老朋友的指点下，用站桩、卧坐等姿势，练起内养静功。每天，他凌晨4时起床，在住处前一片郁郁葱葱森林里，练功2小时；中午和晚上，还要再练功2小时。

少年儿童参观竣青文学艺术馆

经过老朋友的启发和阅读理论书籍，他知道练功必须要自然、放松。他这样做了，果然收到很好的效果，每次练功完毕，都觉得身体出现难以名状的舒畅。

两个月以后，他的睡眠大大好转，一夜能睡六七个小时，食欲也不断增加，步履变得稳重了……

3个月以后，他的身体出现了奇迹：心脏病很少再发作，神经衰弱已经痊愈，走路又轻又快，一次能走十几里，并且又能去干自己想干的事情了。

庆贺竣青文学创作70周年座谈会

自那时出现了“转机”，峻青的身体一直保持着健康。

于是，他又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之中，每天阅读有关书籍和报刊，伏案撰写作品，接待各方面客人，参加各种社会活动……总是把“时间表”排得满满的。

光阴荏苒。2019年，峻青以97岁高龄辞世，是一位并不多见的“老寿星”——从一度“病危”到成为“老寿星”，这是一个奇迹啊！

作者：贾长华

编辑：李腾轩

统筹：李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