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你》:尽兴“发疯”,治愈人生
作者|肉丁、尖椒
当古装剧以家国情深与哲学谜题平分秋色、法治剧凭硬核现实叩击人心,被市场寄予厚望的都市剧却在近两年陷入了创作的“舒适区陷阱”。
悬浮的人物设定、狗血俗套的情节发展,成为桎梏都市剧前行的枷锁。曾经最能映照市井烟火与人心褶皱的题材,成了浮于生活之上的空中楼阁。
在观众对优质都市剧漫长的等待中,《亲爱的你》上线恰似惊雷乍响——积压五年的时光没有磨去它的锋芒,反倒让这份融合了双生谜案、经典新编与疯感群像的故事,以不同于传统都市剧的姿态为剧集市场注入了全新活力。
随着故事发展,四个各具特色、原生家庭各有残缺的“不完美”主角与复杂的情感关系逐渐浮出水面,叙事基调似乎即将走向疼痛抓马,但《亲爱的你》并未让故事落于窠臼——没有狗血多角恋,只有共渡难关的救赎与相惜。
都市剧最缺的活人感与治愈力,被这部“新剧”精准拿捏。
全员“疯批”?非常规角色的破圈
在男神女神、成熟精英的人物设定成为都市剧标配的环境下,《亲爱的你》却在这个夏天给影视市场刮来了一波反套路强风。
四位主角既有旗袍店老板、打工职员,也有摄影师、年轻的舞团演员,以职业来看,他们只是生活中常遇到的普通人,但在平凡的表象下,这些角色却都因难以弥合的心理创伤有着各自不同寻常之处。
徐天(张一山饰)的母亲逝世20年,他依旧无法走出痛苦,性格执拗自闭的他会让母亲房间中的台灯长明,门缝中透出的昏黄光线成为他精神世界的情感寄托,仿佛平行世界的母亲从未离去。
同是自幼丧母,石典典(李沁饰)变得偏执且缺乏安全感,她下意识控制一切,不仅将结婚生子等人生节点精确规划,还会因花朵枯萎等自然现象无法尽在其掌握而焦虑崩溃。
一个习惯于掌控、一个需要直接且不会离去的爱,因性格缺陷,他们俩在其他人眼中是不合格的恋人,却成为最适合彼此的另一半。
第一次相亲时,石典典对着初次相见的徐天将自己从学业到结婚的人生规划和盘托出,充满“人机感”的直白话术吓得对方直接“落荒而逃”。但随着她在每一次关键节点及时提供帮助,面对徐天的逃避纠结不断引导鼓励,徐天也逐渐领悟到对方的闪光点并心生爱慕。
女方主动、男方依赖并暗爽的“姐狗感CP”诞生,“你追,我就上钩”的感情线让观众大呼“磕到了”。
与徐天和石典典略带酸涩的情感氛围不同,周同(张一山饰)和闻小摇(阮巨饰)的感情发展更加迅速,第一次见面就坦白相亲目的,相处第五天已经陷入甜蜜热恋。
倍速般的进展让这段感情看起来像是两个“小太阳”的双向奔赴,但在热烈的表象下,两人也有着无法释怀的阴影——周同因年幼目睹父亲离世封闭内心,不愿结婚生子;闻小摇父母双亡,因母亲曾饰演越剧白素贞对出演白素贞产生执念。
用乐观积极的性格掩盖难以面对的痛苦,是周同、闻小摇曾经的共同点。直到遇到彼此,周同会向闻小摇袒露内心的阴影随着成长越来越大,闻小摇会回应自己这里阳光更多并邀请对方。在不断吐露、倾听的相处中,两个人双双打开心结,拥抱崭新的自己。
原生家庭、心理疾病、情感阴影,在其它都市剧还着眼于人物浅层对立冲突时,《亲爱的你》已经将故事维度深入至精神层面的探讨与互助。
剧中,精神世界从封闭残缺走向释怀和解是张一山、李沁所饰演角色的共性,当角色性格复杂立体、人物成长弧线完备,对演员演技的要求也随之水涨船高。
那张一山和李沁完成这份挑战了吗?从观众的评价来看,两位主演显然交出了优秀的答卷。
从《柒个我》一人饰演七个人格开始,张一山就在这一领域迸发出了惊人的感染力。
到了《亲爱的你》中,张一山对不同角色的把控愈发细腻,不再依赖更为外放的肢体语言和表情来区分人物,转而从眼神的微澜、语气的顿挫中挖掘角色的独特内核。
周同是表面积极实则悲观型人格,与闻小摇相恋时看起来直白洒脱,实则内心的不安试探经常“溢出屏幕”,张一山时而吊儿郎当、时而眼神闪躲的表演方式,正是角色矛盾心理的精准外化。
与石典典确定关系前,冷淡、挣扎是徐天的常态,确定关系后他虽然依旧言语不多,但每次望向石典典的眼神总充满坚定。通过眼神的变化,张一山轻松诠释出徐天外表拒人于千里之外、实则认定就不会轻易放手的双面性格。
李沁对石典典的塑造,则是另一种维度的“破壁”。不是以往常出演的古偶或年代剧角色,而是有着精神疾病与偏执症状的现代都市女性。
在天桥与徐天走散,只一瞬石典典的表情就从平静变得焦急,不断摩挲的双手与来回奔走时的焦虑表情,将事件脱离掌控的崩溃感全然倾泻。
找到徐天,她又在两次呼吸间将表情调整回淡然自若,这种爆发后立刻收敛的细节,将角色既想宣泄又强迫自己维持秩序的复杂心态体现得淋漓尽致,贴合现实又呈现出恰到好处的疯感。
两位主演没有以用力过猛的表演去贴合心理有缺陷的非常规人设,反而选择钻进角色的精神世界,让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停顿都带着人物的灵魂,真正实现了“让角色自己说话”。
经典新编构成宿命论奇观
芭蕾舞剧《白蛇传》的冲突与演出,是这部剧中所有角色上演因缘际会、阴差阳错的源头,创作者以《白蛇传》为骨,搭建起独属于《亲爱的你》的宿命世界观。
剧中几乎所有角色都与《白蛇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角色命运发展的轨迹也与原作达成了一场跨越时空交缠,推着所有人走向仿佛早已命中注定的结局,构成带有宿命论色彩的奇幻观感。
徐天的母亲是越剧《白蛇传》的爱好者,经常与徐天交流戏剧相关话题,且在她离世当年雷峰塔完成重建,在徐天的心中,雷峰塔、《白蛇传》象征着母亲的存在,每当思念母亲,他就会前往雷峰塔静坐。
去雷峰塔的次数频繁,徐天才偶然获得了景区赠予的《白蛇传》舞剧门票,得到前往北京化解执念的契机,在北京跟与自己长相相似的周同擦肩而过。正因为这场偶遇,周同发生车祸、闻小摇离开北京,所有人的生活产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白蛇传》的故事由此贯彻众人的情感之路,闻小摇出走杭州疗伤,与徐天相见发现对方酷似周同,随即陷入情感怪圈之中。徐天也在得知周同离世真相后,遭受到剧烈的心理冲击。
同时,前往北京后石典典知晓了闻小摇的存在,闻小摇母亲与徐天母亲的合照揭示二人跨越代际的缘分,同样饰演白素贞、还爱上了长相相似的周同,奇妙的纠葛令石典典大为不安。周同离世后,闻小摇前往杭州的选择更加剧了她精神世界的崩塌。
围绕着《白蛇传》的宿命之网,让所有角色在爱与痛中不断挣扎、实现蜕变与重生。而在命运的织网中,两段与《白蛇传》遥相呼应的关系呈现,也体现出对《白蛇传》这一传统故事的深度致敬与大胆重塑。
舞团首席杨云与艺术总监赵刚关于《白蛇传》故事核心的争执导致冲突发生——赵刚坚守传统故事,将许仙与白素贞的爱情看做舞剧的题眼。饰演白素贞的杨云则认为白素贞与小青的感情更为真挚,是这段千年神话最动人的情感底色。
戏中戏的搭建与排练时矛盾的多次激化,以外化的方式表现出《亲爱的你》对传统叙事框架的思考与突破,这种新旧解读的碰撞像是一把钥匙,撬开了宿命论的闸门。
周同、闻小摇与乔米三人的关系设定,如同《白蛇传》中经典三角关系的现代转译。
周同扮演着许仙,与闻小摇相爱后引得处境与小青相似的乔米不满,争论过程中,乔米曝光逼迫闻小摇录下的视频,周同与闻小摇因误会陷入冷战,继而引发表演当天偶遇、车祸等连锁反应。
“小青”的不懂事导致“许仙”与“白素贞”不能相守,三人关系的发展趋势既是创作者对经典文本的创新思考,也印证了宿命的既定性。
经典公版IP的改编在影视行业已屡见不鲜,但以戏中戏为切口,将经典故事糅进剧集主线,借角色的关系与命运完成一场跨时空的宿命勾连,是《亲爱的你》区别于其他都市剧的前瞻性创新应用。
既让观众在熟悉的故事框架里找到情感锚点,又在全新的人物关系中获得新鲜感,为都市剧的创作提供了极具价值的范本。
疯感与喜感共筑治愈底色
角色心灵有缺口,命运的发展跌宕起伏,看似“天崩”的设定却让大批观众在追剧的过程中感受到温暖治愈,《亲爱的你》自都市剧中脱颖而出的第三重优势,在于对观众情感共鸣的有力调动。
作为一部都市剧,城市的强存在感成为情绪铺垫的根基。徐天和周同分别生活在杭州与北京,创作者没有用传统的字幕对两座城市做区别提示,而是通过精巧的置景与设计,令观众轻松区分京杭两地的不同故事背景。
徐天与石典典、周同与闻小摇的初次相见都是在茶馆之中,但北京的两人在热闹的戏台前嗑瓜子、听相声,杭州的两人在水榭里安静地吃着水果聊天,没有任何刻意地交代,相似场合下差异化的环境营造,就将两座城市的不同直观呈现。
城市氛围营造不仅是地域特色的简单勾勒,还是角色情感的延伸与外化,细节刻画到位,受众在观剧的过程中与角色一同置身于两座城市,更便于理解角色的心理变化、达成情绪共鸣。
徐天居住的二层小阁楼中,石典典穿上徐天母亲留下的旗袍并关上了常年亮起的台灯,尽管行为看起来有些强势莽撞,但对徐天来说,石典典的行为却正闯入了他封闭的精神世界,成为孤独自闭的有力救赎,渗透进徐天的内心。
开阔的北京长城上,周同与闻小摇向彼此袒露心扉,不婚主义与不懂情爱的两人在夕阳下互相依偎,两人用自己的方式温暖彼此,慢慢填补内心的空缺。不同城市景色的助力下,角色相处时细腻治愈的情感愈发真切可感。
让观众产生共鸣的另一重要因素,是剧集对疯感与喜感的巧妙平衡。
遇事不决先“发疯”已成为当代年轻人的处世潜规则。在《亲爱的你》中,石典典确定自己喜欢徐天就大方出击,面对亲人的询问没有半分羞涩地坦白心意,还直言买漱口水是为接吻做准备,“震撼全家”的回复方式直接打断了亲戚的追问与劝诫。
发现闻小摇的存在有可能威胁到自己与徐天的感情,难以克制崩溃就躲在楼梯间尖叫以舒缓情绪,绝不强行压抑与内耗。癫感十足的行为虽然是心理问题所导致,但敢想、敢说还敢做的形象还是让观众感受到了痛快解压。
四位年轻主角之外,以周同母亲宋观望、乔米父亲乔光辉和赵刚组成的老年组同样充满“活人气息”。
开舞蹈培训班的宋观望爽朗洒脱,面对乔光辉的追求一概“不接招”,当乔光辉表示不做情侣也做不了朋友时,照样会甩一句“过了这阵子,还得做朋友”就潇洒离去;面对赵刚见面时对艺术的高姿态,她也毫不惯着直接开麦,怼到赵刚心甘情愿前往儿童培训班教学芭蕾舞。
三人日常互怼又互相欣赏帮助,相处中言行真诚又接地气,无论友情线还是爱情线都充满喜剧效果。
这些疯感与喜感交织的瞬间,让带着心灵缺口的角色跳出了悲伤或阴郁的单一标签,成了有血有肉的鲜活个体。观众既体会到撕裂的痛感,又有破涕为笑的温暖治愈。
所以观众为什么要看一群不完美的角色在都市里互相“发疯”、互相治愈?
在快节奏时代,大众精神状态处于“发疯”边缘的当下,能够通过既有落地真实性又具有理想美好性、真实与虚幻交织的故事,在“不完美”的主角身上找到共情,体会到治愈人心的力量,就是最终答案。
那些被生活磨出的棱角、藏在心底的脆弱,都在这场热闹又真诚的故事里找到了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