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霁野是著名翻译家、作家、诗人，也是鲁迅先生的学生和战友。我与李霁野多有交往，特别是于1986年底，我特意来到他在天津大理道寓所的一次长谈，至今难以忘怀……

李霁野在写作

李霁野于1904年出生在安徽霍邱县，曾在阜阳第三师范学校就读，又于1923年到北京崇实中学就读。1924年，他翻译了俄国著名作家安德烈夫的长篇小说《往星里》，这是他翻译的第一部文学作品，由鲁迅先生创办的未名社出版，以此与鲁迅先生结识，成为未名社成员，并在鲁迅先生帮助下进入燕京大学就读。

1930年，他在天津河北女子师范学校任教；1938年，他在北京辅仁大学任教；1943年，他在重庆白沙女子师范学院任教；1946年，他在台湾省编译馆工作。

1949年4月，他重新返回天津，到南开大学任教，从此就再也没有离开。他曾长期担任南开大学外语系主任，也曾担任天津市文化局局长，并于1982年当选天津市文联主席。

李霁野从青年时期就开始发表作品，著有小说集、散文集、诗集、杂文集和文学理论专著。他还翻译了大量外国文学名著，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1934年翻译的俄国著名作家陀思妥夫斯基所著长篇小说《被侮辱与被损害的》、英国著名作家夏洛蒂·勃朗特所著自传体长篇小说《简·爱》。

这两部具有世界影响的作品，当时在中国出版后，引起颇大的反响、广泛的欢迎。

二

李霁野在与鲁迅先生的交往中，最为重要的就是于1925年至1931年在未名社的这段经历，虽说前后只有6年，却是他最难忘的岁月，给了他坚持走文学之路的强劲动力。

未名社成员合影，自左依次为韦丛芜、李霁野、韦素园、台静农

未名社以鲁迅先生为旗帜，以韦素园、曹静华、韦丛芜、台静农和李霁野为主要成员。未名社创办不久，由于韦素园病倒，正在燕京大学就读的李霁野，不得不放弃继续学习和报考研究生的机会，担任了主要负责人，挑起支撑未名社的重担。在鲁迅先生的领导下，他做了大量编辑、印刷、出版和发行等工作，出版了20多种书刊，坚持编印了6年左右的半月刊。

《未名》半月刊

在鲁迅先生日记中，关于未名社的记载多达340条；在鲁迅先生书信中，致未名社成员信函达212封，其中致李霁野的信函就达53封。鲁迅先生对未名社坚持进步方向是充分肯定的。

李霁野所著《鲁迅先生与未名社》

李霁野是天津设立“鲁迅文学奖”的倡导者，但他一直拒绝接受此奖。后来，经过几番劝说，他才在90华诞时接受下来，并且立刻将“鲁迅文学奖”的奖金，捐赠南开大学用作助学基金。

鲁迅先生写给李霁野的信札

三

我在1986年底，来到他在大理道上的寓所，正值气温零下的严寒时节，尽管太阳当空，但凛冽的西北风狂啸不止，呼呼地向门窗吹来……当时，他刚从附近的睦南公园散步回来，只见两颊微红，嘴里不时呼出雾一般的热气，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寒冷感觉。

李霁野翻译的《简•爱》

他已经82岁了，我对他的举动有些不解，于是忍不住地发问：“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出去呀？”

“我每天都出去散步，不论遇上什么天气也不会停，已经坚持几十年了。”他一边回答，一边向我讲起通过散步进行健身的经历……

电影《简•爱》海报

1923年，李霁野在北京崇实中学就读时，由于不注意锻炼身体，体质不断下降，在一次体检中，一位医生发现他身体的不少器官功能很差，于是下了断言，认为他很难长寿，恐怕只能活到40岁。也许是年轻的缘故，他听了这话也没背上很重的思想包袱。他想：“自己年龄不大，距40岁离世还有不少年，由别人去说吧！”

因此，他照旧像往常一样生活。

1925年，李霁野在未名社期间，未名社成员的工作都十分紧张。由于终日劳累，韦素园一下病倒了，这给李霁野敲响了警钟：身体不好，即使有凌云壮志，也将一事无成；现在可不能忽视身体了，要想办法锻炼身体!

李霁野翻译的《被侮辱与被迫害的》

于是，他开始散步，并以一种高度自觉性，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

在以后的岁月里，无论在天津河北女子师范学校任教、在北京辅仁大学任教，还是在重庆白沙女子师范学院任教，他散步的习惯从来也没有改变。每天午后和晚间，他都走出室外踱来踱去，每一次都要足足“消磨”一个小时。

电影《被侮辱与被迫害的人》海报

自从有了散步的爱好，他的瘦弱身体仿佛有了“保健大夫”，多年以来居然很少再患病了。他的身体并不强壮，却保持着健康——这正是散步带来的莫大好处！

四

李霁野重返天津到南开大学外文系工作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工作除了教书、译书之外，又相继担任许多行政职务，还要参加名目繁多的社会活动，出席各个部门会议，接待国内外客人……他的生活变得忙乱而没有规律，而午后的散步也常常不能坚持。

《李霁野文集》

即使如此，他还时时不忘散步。每天，不论什么时间，只要有一点闲空，他就趁机到外边走一阵子。间或，他可以过一段平静的、有规律的生活，更是散步不止，每天中午和傍晚，都要在南开大学景色清幽的校园里走来走去，走满一个多小时。

“文化大革命”中，李霁野同其他老知识分子相比，算是十分幸运的，仅在“牛棚”关了8天，就被放出来。当时，他的教书、译书工作中断了，一切行政职务都被撤销了，每天在校园里参加一些体力活动。然而，散步已经成为生活中不可舍弃的内容，他在劳动之余，依然抽出一定时间在校园里行走……

更为可贵的是，我在1985年底见到他时，发现他还在满腔热忱地工作，不论上午、下午，还是晚上，都抽出一定时间，整体《李霁野文集》的文稿，一共14卷，大约400多万字——这是他一生辛勤劳动的结晶。

纪念李霁野诞辰120周年座谈会

这不禁让我产生深深的感慨：当年，医生曾断言他“只能活到40岁”，而眼下他已经82岁了，还是这样健康，还在这样工作，这无疑就是散步的不可磨灭的“功劳”啊！

1997年5月，李霁野在天津去世，享年93岁。在人们心中，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著名学者，也是一位老寿星！

作者：贾长华

编辑：李鹏

统筹：李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