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日，日历上这一页被红笔圈得发黑，像一块淤血。教室后面黑板上方倒计时牌终于翻到了个位数，粉笔字却愈发潦草起来，大约是值日生也写得烦厌了。 

老师们这段时间也都格外和气。数学老师竟舍得从油光可鉴的保温杯里倒出枸杞茶，赐给打瞌睡的学生喝；英语老师高跟鞋敲地的声响也轻了许多，只在讲解"虚拟语气"时略略提高了嗓门，随即又低下去，仿佛怕惊醒了什么。前排的柳娅天天伏案疾书，脖颈弯成紧绷的弓，我一度怀疑那细弱的骨头随时会"咔"地折断。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将课桌的影子投在墙上，恰似一柄悬在头顶的剑。邻座的吉祥忽然用胳膊肘碰了碰柳娅，递来半块巧克力。柳娅会心地笑了，她嚼着甜腻的巧克力，看着粉笔灰在光柱里浮沉，竟然想起了儿时在外婆家见过的扬谷场景——饱满的籽粒坠地，秕糠却随风飘散开来。

放学时，班长在门口发准考证，薄薄一张纸片，被他汗湿的手捏得卷了边。大家鱼贯领取，肃穆如领取判决书似的。窗外的蝉鸣尖锐的如警报，而教室里的电扇还在不紧不慢地转着，把热风搅成更稠的热风。

走廊上遇见历史老师，他破天荒没提"论述题答题规范"，只拍拍我的肩说："考完来下棋。"我点头应着，忽然发现他两鬓的白发又增添了许多，在黑发里星星点点地刺出来，像是考卷上改错的红笔印。

回家路上，文具店老板正吆喝着"高考特供2B铅笔"，玻璃柜上反着夕阳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一切的一切都在述说，高考的时间到了。

作者简介：

潘辰瑶，芜湖市作家协会会员，芜湖市诗人协会理事。作品散见于各类报刊及新媒体，另有多篇作品获得省、市征文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