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 豆 糕
正观新闻作者 刘曙光
立夏至小满,豌豆陆续着下来了。刚下来的新豌豆,青涩甘甜,汁水丰沛。剥开豆角皮儿,粒粒宛如碧玉般晶莹的豆子总那么馋人眼、诱人胃。生豌豆吃上十粒八粒是解不了馋的,那清凉、生涩、脆甜的美味,至少能诱我吃上二三十粒。豌豆可以生着吃,也可以加盐、花椒、八角等香料煮熟了吃。医书上说,豌豆有促进消化、抗氧化、调节血糖、保护视力的功效。
我的老家——伏牛山下颍河源,也种豌豆,但规模不大。小时候,老家人种豌豆是和种小麦在同一时期,豌豆种子和小麦种子掺和着放在同一个耧仓中下播。
我父亲当生产队长那年(约在1974年),快麦收的某天早饭时,生产队分豌豆,父亲㧟了一大篮子带秧子的豌豆回家,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吃豌豆。既吃了生的,也吃了煮的,还吃了在灶台上炕干的熟豌豆。那年的豌豆快吃完时,一个偶然的时间,父亲说:“生碗豆是好吃,但比不上碗豆糕更好吃哩!”我不知道“豌豆糕”是何物,父亲说,他1950年在临汝县上初中时,1953年在许昌市上高中时,都吃过“豌豆糕”。看他说起豌豆糕时的眼神,听他说起豌豆糕如何好吃的语气,我知道父亲很爱吃碗豆糕。但是,从那之后的数十年,我没吃过,也没见过豌豆糕。
十几年前,因为年老,父亲随我们姊妹几个到登封市区生活。某天上午快晌午时,在市区中岳大街东桥头的东北角儿,我真遇着一个骑电动三轮车卖豌豆糕的人。他的车斗上的玻璃柜子上写着“豌豆糕”文字广告,车把上挂着的一个电动小喇叭也在不停地喊着“豌豆糕!豌豆糕!又香又甜的豌豆糕!”
我快步近前,与卖豌豆糕者攀谈起来。他是周口市西华县人,姓张,与我同岁,都是1966年生人,他从他父亲那儿学得做豌豆糕的手艺儿,刚来登封。他说,二十斤干豌豆,加若干上等柿饼,再加适量白糖,用一口大铁锅熬煮五个钟头,可出四十斤豌豆糕,碗豆糕也叫豆沙糕、澄沙糕。他每天早晨三点多起床制做,一天卖四十斤左右,每斤卖10块钱。一年能卖六个月,即农历二、三、四月和八、九、十月,冬夏两季不卖,一是天太冷,少人吃;二是天太热,无法保鲜。我问,怎不弄些保鲜剂呢?这样,夏季也能卖。他答:良心买卖,实在生意,掺不得假,……
终于遇到了一个卖豌豆糕的人,我很庆幸,留了他的手机号。从此,只要老张的豌豆糕上市,父亲基本上每周都能吃到豌豆糕。遇不到老张,我就打手机找到他买豌豆糕。我俩很默契,只要我俩相见或打手机联络后,不用说话,他总切一块10块钱的豌豆糕;我扫他的微信码付款,他总一脸笑容,诚诚敬敬地把豌豆糕装在塑料袋中,然后再说几句祝福我父亲话。十几年来,由父亲爱吃豌豆糕起缘,我和老张成了老熟人,直到现在,我也是只知他姓张,不知他的名字。
去年农历四月二十二日,我的父亲下世,再有十四天,父亲在天国就满一周年了。在这将近一周年间,父亲的音容笑貌无时不在我脑海中显现。在这将近一周年间,我多次看到老张卖豌豆糕的车,我都远远地躲着,也从未再打手机买老张的豌豆糕。父亲不在了,买豌豆糕给谁吃呢?
今天中午,在登封市区中岳大街东桥头东北角儿,我又遇到了卖豌豆糕的老张,他也看见了我。他微笑着向我招手,然后转身并熟练地切了一块豌豆糕,我急步趋前握住了他的手。我把父亲下世的事告诉了他,他一脸哀沉。当我掏出手机给他的二维码扫钱时,他一把拦下,低沉着嗓音说:“老爷子吃了我十几年的豌豆糕,不差这一块儿;今天这一块儿不收钱,算我敬献老爷子的一点心意吧!你是孝子,孝子可敬啊!”
我是孝子?不敢认同。想想父母为我长大、成人、成家付出的心血,我的一丁点儿孝举又算什么呢?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晚上,和母亲一块儿吃饭,给她说了上述的事儿,又给她切了一小块儿豌豆糕,母亲泪眼婆娑,默无语声。
我也切了一大块儿豌豆糕吃。吃到嘴里的豌豆糕仍然本味香甜,但我品出的却是酸涩和难耐哟 。
人生如梦,亲情是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