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山×余世存:长存理想,直面现实(上)

余世存 原创

2025-01-07 08:56


前不久,庭山邀请余世存老师直播,聊《打开金刚经的世界》,特别聊到我们当代人心中的诸多困惑。余老师说:“这是《打开金刚经的世界》问世以来,第一次重点在谈理想主义,我也特别的感动……理想长存。”
01
“离苦得乐”
从痛苦中获得生命的力量
庭山:虽然在这个十分虚幻的世界,《金刚经》说到我们的痛苦好像也是一种虚幻的,但他还特别真实,有时候会从梦中惊醒。有时候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人,哪怕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他们那么恶意伤害你,背叛你。这种痛苦很多人很多年走不出来,包括现在可能还有一些人失恋也走不出那种痛苦,痛苦就住在那儿不走。这种情况我们怎么能够让他无住,让这种痛苦像火车一样翻过去呢?
余世存:大部分人能量不足的话,无法应对这样的事情,只能靠时间去慢慢的磨平。我们很多人就是这样子,如果做一个理想主义者你不甘心,那我觉得可以积极一点,要不断的去拷问自己,甚至是做一些功课来质问自己:还需要面对这样的痛苦、处在这样一个痛苦的境地多久?比如我印象中马斯克跟他的女朋友吵架,都被逼疯了,所以他要造AI机器人,这个机器人是不会跟你吵架的,就是他的诉求之一。那就说明他也无法面对跟人吵架,所以他后来只能逃避。其实很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情境,在吵架的状态中非常痛苦,甚至是一种地狱般的痛苦里面,我们怎么走出来,首先确实是要接纳、要接受。
有很多朋友熟悉德国哲人海灵格的疗愈的办法,就是要允许它的存在;在允许的过程中,你一步步让自己突围,让自己超越,让自己拔出来,这是一个很痛苦的历练过程。真的像茧变成蝴蝶一样,你要去经历那个过程。所以我们绝对不应该把痛苦只看作一个负面的或敌意的东西,它好像在消耗你,你同时要从痛苦当中获得生命的能量,否则的话,你就只有被痛苦折磨,被痛苦淹没掉了。
我们学佛学的朋友都知道,印度文化和佛学里面有个重要的概念叫“烦恼即菩提”。烦恼是苦,生命、生活中的很多东西都是苦,但你一定要知道“离苦得乐”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从苦中去找到生命中真正的快乐。也就是说,你要面对它,不一定是逃避它。
02
人的可贵,是可以主动营救自己
庭山:其实我觉得有所住也挺好。去年有一个朋友失恋了,他跟我说,痛苦了好几年没走出来。我说挺好啊,现在这种痛苦很让人羡慕,你还有失恋的那种感觉,我们现在找不到。你就好好的住在那儿,别让他走,享受那份痛苦和骄傲,和你辗转反侧的那段时光。但那段时光过去以后,你会很怀念的。
余世存:这也是一个人生的经验,我们慢慢的要学会怎么处理这一类的事情,而不是说像很多人理解的,一遇到这种跟异性跟伴侣的矛盾,或者一遇到同事间的矛盾,跟老板之间的冲突,就认为是一个天大的事儿,好像天就要塌下来,甚至感觉自己熬不过去了。这是不行的,你如果认为自己垮掉了,那就只能等时间慢慢的修复。
我们作为人的可贵之处,还是可以主动去把自己营救出来。就像我们很多普通人劝解自己,你就把自己当做有两个我,一个是现实状态的我,还有一个是超级的我。一个本我在看着你的表演,在看着你的应对。你如果能真的把自己分开来看的话,你就可以看到那个现实中的我是如何的痛苦不堪,你就会对他施以援手,就可以把他忍受的痛苦跟你看到的这种超越的空间联系在一起,这样就可以慢慢减轻你的那种痛苦。
就像《金刚经》里面说的“妙行无住”。如果你说我无法不住在这儿,那没办法,你就先住着。等你住下来的时候,你真正能够踏实下来的时候,那个痛觉,那种烦恼的感觉,它会慢慢的减轻。你就从那种慢慢的缓解当中,寻找自己的一种超越的通道。其实就是要接受、消化、破茧成蝶,成为更坚强的自己。

余世存书法作品

03
控制情绪,不要把“我”看得太高
庭山:有一个问题,网友问余老师你会发脾气吵架吗?
余世存:当然会发脾气吵架。我年轻的时候还跟人打过架,而且我原来跟我的同事和上司也吵过架。去年在成都TED演讲的题目就是男女吵架的底层逻辑。
我特别想把这种男女两性之间的吵架做出一个终极的解释。只不过遇到了年轻朋友们的强烈反对,他们认为人类的性别不应该受男女两性的束缚。年轻朋友感受到的这种性别意识和性别观念非常多样,这对我也是一个很好的教育。年轻一代的可能性要超乎我们的想象。
庭山:那怎么能够控制情绪呢?
余世存:控制情绪,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把“我”看得太高了,所以我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你看《金刚经》里面的话,“以为有我”,意思是你可以把这个我看作没了,那么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让自己的情绪转化出来。这个要向儿童学习。我们经常说那个人脸变得真快,就像孩子的脸,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孩子就是能转化,刚才还哇哇大哭,马上就跟小朋友玩在一起了,这就是很好的一件事情。

04

躺平是积极主动地
跟这个世界划清界限
庭山:网友问,年轻人的“无所住”或“佛性”和“躺平”有区别吗?
余世存:当然还是有区别。“躺平”,可以说是一个积极主动的去跟这个世界划清界限,但是“无所住”和“佛性”可能是你认识世界之后的一个反应。我觉得这个区别比较大,二者都是一个积极的应对,躺平也是一个非常积极的行为。既然这个世界环境恶劣了,糟糕了,那我不跟你玩总可以吧?如果说这辆战车或者这辆文明的列车太快,我不要下车,我可以把我的节奏放慢点。
那么“无所住”和“佛性”,是对这个世界认知到一定程度之后做出了一个反应。我们中年人慈眉善目之后,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永远佛系了。知乎里面有些年轻朋友嘲笑中年人,说一看到那些慈眉善目的中年人就特别的崩溃。其实年轻人也希望我们中年朋友要愤怒一点。我们该愤怒的时候还是可以愤怒。就像金刚怒目一样,菩萨心肠也可以做怒目金刚,佛系也是非常积极的,佛系的人也应该是积极的伟大的理想主义者。
庭山:网友说,刚想躺平,总生出一种内疚感。刚才余老师说了,很多人不想让你躺平,因为让环境变坏的人,他希望你起来干。躺平说不定也能让这个社会变好啊,有时候我觉得躺平是促进文明发展。
余世存:对!不要认为躺平就该内疚。就像我们年轻的时候,好像每天不读几十页的书,不写几页稿纸的字儿,就觉得一天白过,这是不对的。该浪费的时候可以去浪费。因为我们也说过,你在这个地方关掉了这道参与社会的门,但是你的精神世界,你的心灵世界,你的觉知能力可能打开了。比如你的一个感官状态关闭起来了,你的听力就敏感了。你躺平了,可能生活能力差了一点,但是你对生活的认知,对生活的观察更好了。千万不要内疚,该躺平就可以躺平。
庭山:甘地早在很多年前就用躺平来让这个社会变得更加进步一点。
余世存:“非暴力不合作”,其实就是那个意思,大家都可以不做这个,不要做他的韭菜,你不用被他割。
庭山:但如果你要生出内疚之心的话,就是有所住了。它正是让你有所住,生出膜拜之心、愧疚之心。
05
很多人只能在一个时间周期展现自我
庭山:我前一段时间刷到您和俞敏洪老师聊天的视频。他经历过生死荣辱,以前看他被绑了,差点付出生命。他都到这个年龄了,你觉得他开悟了吗?或者他的理想实现了吗?
余世存:像他那种能够穿越两个时间周期的人,都很了不起。在我们中国的时间周期里面,经常是十年或者三十年一个周期,很多人只能在一个时间周期里面展现一下自我。时过境迁,这个时间周期结束了,他们在下一个时间周期里面也许就完了。包括很多企业家,在当下的时间周期里面都沉默了,失语了;我们的作家也是,在这个时间周期里面基本上都“莫言”了,不知道面对这么一个时间周期该说什么了,没有能够穿越一个以上的时间周期,这是很遗憾的事情。
但是我觉得俞敏洪师兄是穿越了,上一个时间周期,他的教育做得很好,而在现在这么一个时间周期,他又能开风气之先,把直播做的风生水起。尽管他名满天下,但是我觉得他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一个理想主义者。前两年还有人问,你们北大是不是就剩下像俞敏洪这样的人还在坚持理想,我说不是,还有很多人也都在默默的坚持自己的理想。
庭山:余老师,您觉得俞敏洪老师真的能放下董宇辉那个事儿,真的能做到心无所住吗?他能放下吗?
余世存:放不下的反而可能是董宇辉,他在以后漫长的人生当中,肯定会不断回忆跟老师的分手,所以这反而是对他的一个考验。像俞敏洪老师,因为他的关怀,他的事业,他的阅读量,在他的世界里面,与董宇辉的分手可能并不是一个大事儿。历史和现实中的很多事件,都可以给他提供一个解脱和超越的参照,所以我相信他肯定是能够超越这个东西。
06
人的创造力:穿越时间周期的财富
庭山:其实历史就在我们眼前。我们这几年就可以看到很多曾经富可敌国的人,真是金满箱银满箱,当年笏满床,转眼就成阶下囚。财富看来真的是靠不住,权力也是靠不住的,转眼就是梦幻泡影就碎了。那您认为真正的财富应该是什么呢?
余世存:一般人认为财富无非知识、权力和金钱。
庭山:还有所谓的名望。
余世存:这真的不是我们理解的财富。它可能只是一个世俗社会的财富,甚至是世俗社会里很短时间的一种财富。穿越时间周期的财富还是人本身,人还是这个社会或者说天地之间最大的财富。这也是我们读书的朋友经常面对的一句话,叫人生难得今已得,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财富。那么你如何善用这笔财富,而不是说让你这个人,让你几十年的人生被外界有形的有限的那些财富观影响、绑架、俘虏。
这一点很多人还没有完全的认知。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刚才谈了马斯克,他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我们肯定能够理解他比他所创造的事业价值大得多,他对我们文明世界的生活方式,甚至对我们精神上的一个超拔和安慰,都起到很了不起的作用。我们再举一个中国人,袁隆平老师,他在六七十年代就做杂交水稻的研究。他个人创造的财富有多大,那是我们难以计量的。所以我一再强调,每一个个体生命,你一旦把你的生命用好,把你这个财富善用好,那它对我们的人类世界就是一个莫大的贡献。
在这个意义上,更应该去理解老子在《道德经》里面说过的话。他说世间有“四大”,道大,天大、地大、人也大,人居其一,我们每个人都不应该妄自菲薄。我在云南的时候,经常看到跟我同龄人都是年轻力壮的,都是有头脑的人在路边拿着锹,就在那儿弄沙子。他们一天的工作量,其实就是把一堆沙子从一个地方移到另外一个地方,距离不超过5米。有时候我就会很遗憾,这样的人,他一生都未必知道人生的灿烂和丰富,可能很早就被我们说的地域茧房,或者是人生活的可能性的茧房压抑着,束缚住了。
这样的人如果一旦打开,比如说他受到了教育,来到了大都市,受到了某种冲击,那么他的创造力也会跟着提升,人生也会升维,可能从一维升到二维,升到三维,创造的价值就会更多。就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年轻的时候在湖北江夏做知青,一天只挣一个工分、两个工分,创造的价值很少;但是他后来做了企业,每天创造的价值要高得多.
我们并不是贬低农耕社会的生活方式,而是说在现代世界,个体生命可以创造更大的价值。我们一旦创造更大的价值,完全可以用这样的生命财富来回馈农耕社会。就像我们现在,很多农业项目让工业社会、现代技术社会重新去加持,那它创造的能量就远非传统的农业可比拟,创造力会更大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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