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拥有大资本和央企资源优势的新飞集团，近几年的经营状况却是每况愈下。12月26日，新乡市中级人民法院发布了新翔汽车集团被裁定破产清算的公告。这个被央企“妈妈”揽在怀中的“新飞”怎么就成了“破落户”？
这里引述的是我在11月8日发在朋友圈的一段话——当时针对的是“新飞（电器）集团”改名为“新翔汽车集团”——“下一步大概率，会搞破产重整。这对中航集团来说，由香饽饽变成鸡肋，再变成负担”。现在，也即12月26日，当新乡市中级人民法院发布新翔汽车集团被裁定破产清算的公告【（2024）豫07破10号】，这一句话不幸而言中——突然之间，这个被央企“妈妈”揽在怀中的“新飞”就成了“破落户”。很熟悉、很典型的操作套路。我当时的中心意思，集中在这一句：“不是央企或大资本来了，就能把经营干好。”
一个“新飞”奋飞，一个“新飞”折翅，40年恩怨，终于烟消云散。这几年是洗牌年、改天换地年，许多老问题不自解，外界就有灭你的办法。10月17日，老牌国企新飞集团更名为河南新翔汽车集团，与康佳拿下的新飞电器彻底有了区别。为什么改？一是输了几类商标诉讼关系，二是债务诉讼增加，三是内部经营出了一些问题，四是基金投资争议，五是两个新飞名头之争，干脆改了吧。旗下许多专业公司被注销掉，小家电、热水器、旅行社，等等，也送进去了不少人，斗来争去，自身也陷入巨大经营麻烦，债务危机集中暴露。不知道其内部资产状况到底如何，反正冷藏车的运营听说一直不好。不是央企或大资本来了，就能把经营干好。下一步大概率，会搞破产重整。这对中航集团来说，由香饽饽变成鸡肋，再变成负担。如果不是因为这种打，新飞电器早上市了，或新加坡丰隆也不会撤。也是三十年的纠纷，争来争去，一个被康佳收购，兴；一个被央企收购，败。商丘的冰熊也是如此。很典型的商业案例：市场对双子品牌的淘洗，对企业经营能力的多重检验；政策（意志）如何作用于企业经营，企业经营如何顺应市场竞争格局。到底从何而来？
在进入破产程序前改一下名，换一个马甲，避免“新飞”品牌带来的社会敏感，这样的操作，绝！事实上，更名后的第5天，也即12月12日，新乡市中级人民法院就裁定受理了河南新翔汽车有限公司的破产清算一案。到了12月20日，选任管理人的公告发布，里面显示截至2023年12月31日，新翔汽车公司资产合计5.15亿元，负债合计11.97亿元，而且，“目前新翔汽车公司的资产被多家银行查封，已停止经营”。
新翔公司的直接控股股东是金城集团，而金城集团又系央企中国航空工业集团的三级子公司，来头大、背景深、实力雄厚。早在2010年，新翔汽车公司的前身新飞集团，就被中国航空工业集团重组。当时，后者承诺在未来10年里向新乡市投资100亿元，其中，向新飞集团投资50亿元，另外50亿元投向新乡另一家企业新航集团。2017年11月，我曾在《长歌当为“新飞”哭》一文中对新飞集团这一阶段的命运历程有过描述：新飞集团在保留后者10%股权的基础上，接收了700多名离退休员工及预退休员工，以及2亿元以上的历史债务，“丧失掉”超过80%的资产，超过100%的利润，超过99%的销售收入（相应的，后三项都“归属到”新飞集团名下）。“新飞”品牌，正是在这次“分家”的谈判过程中产生了分隔：冰箱、空调、洗衣机等商标使用权在新飞电器，小家电、冷藏车等品牌使用权划归新飞集团——（当年的）新乡市领导说得好，企业兴衰与地方经济有很大关系，也关乎形象，新飞集团拿到部分“品牌”的使用权，很重要，“新乡市要再造一个新新飞”。不过，新飞集团在小家电商标的使用上产生了一个极大的悲剧。2015年底，新飞集团原总经理徐晓东因受贿和滥用职权，擅自同意将“新飞”小家电类商标零元转让给其他公司，“导致国有资产流失”，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4年。其他多名负责人也被判刑——新飞集团的原高管队伍，多起步于新飞电器，在重振“新新飞”也即新飞集团的过程中，他们备受争议：先是试图MBO，却因工人反对而中途夭折，而后当他们把新飞集团的多项产业做起来后，地方政府引进中航工业集团，后者在承诺100亿元新增投资的前提下，一股脑儿将新飞集团收归麾下，附带着也让他们“飞鸟乱投林”。这样一支有着诸多情怀、理想和才能的企业家团队，最终没有与“新飞”结成紧密一体，一些人甚至因为犯罪而身陷囹圄。调整业务、加强内控、整肃团队，由中航工业集团接手的新飞集团，一度显示出汹涌澎湃的发展势头。2022年7月，在新乡市举办的原新飞电器集团与华夏易通战略合作签约暨氢燃料电池冷藏车发展高峰论坛上，中航工业集团的高层人士表示：作为新飞集团的母公司，中航工业将对新飞集团在新乡高新区发展氢能源冷藏车产业给予大力支持，将航空工业的金融服务引入到氢能源冷藏车产业，每年将给予新飞电器集团30亿到50亿元的金融支持。这样的话，和刚开始重组新飞集团时的表态，如出一辙。不过，似乎话还没有落地，2024年8月，新飞集团突然就曝出了3起被执行案件，金额分别为4.24万元、5000万元、2.74375亿元，总额达到3.24417408亿元。几乎就在同时，8月1日，新飞集团的控股股东由中航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变更为金城集团；10月17日，新飞集团更名为新翔汽车；12月12日，该集团的破产案件被新乡市中级人民法院裁定受理。紧锣密鼓，有备而来；直奔目的，说“破”就破。这也算得上是一种效率。但令人震惊的是，截至2023年底，现新翔汽车资产合计5.15亿元，负债却高达11.97亿元。这么高的负债从何而来？缘何形成？怎么这么多年都被遮盖得严严实实？表面的原因，有人解读为商业环境的激烈竞争导致了许多企业在融资、运营上的压力加大，这种压力不仅来自市场销售，也源于企业自身的管理和决策。许多企业在追逐效率和利润的同时，忽视了财务风险的管控”，但实际情况又当如何？看网上对新飞集团原控股股东中航资产管理公司的介绍，有这样一段话：“以清理、整合由中航集团公司划入的存量资产为主，发挥资本运营的主导作用，通过科学、先进的资产管理运作手段，调整资产结构和产业结构，通过各种形式的资本运作调整投资结构，实现集团的战略部署、保证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促进集团公司辅业的良性发展。”两个“新飞”，自2005年分道扬镳之后，最终又殊途同归，先后踏入“同一条河流”。新飞电器2018年在经营上难以为继，通过破产拍卖，被康佳以4.55亿元的价格收走；新翔集团在被央企主导14年后，突然之间暴雷，紧锣密鼓进入破产程序，却不知接下来是由中航继续掌舵，还是会被其他主体揽在怀中？如是前者，那么，“破产”，也只是“破债”的一个代名词而已。企业的发展好坏，历史并辩证地看，与体制、机制有一定的关系，但更多的，却取决于主导经营的管理者的素质、责任和能力。以新飞电器为例。早年，老一代企业家刘炳银为坚守品质而怒砸冰箱，为新飞电器的发展打下了一份很好的基业。1994年，与新加坡丰隆亚洲合作，引入了资金和管理优势。随后6年内，新飞年销量达150万台，2001年获得销量第一。此后，2001~2007年，新飞冰箱年均增长率达30%，空调增长15%，被誉为冰箱行业“四大金花”的领头羊。转折点发生在2007年——丰隆亚洲从投资者变为收购者两年后，新飞电器的业绩开始不断下滑，其后多次经历停产、罢工。此前，刘炳银的接班人李根被迫下台，其他高管或到分家后的新飞集团，或离职四散，新飞电器的传承性受到极大打击。这以后就是走下坡路了，直到2018年破产重整，花落康佳。令人惊喜的是，康佳接手新飞电器后，“拥抱长期主义，扎根高质量发展”，立志用三年时间，让新飞重回一线品牌。为此，他们重振旗鼓，返聘大批新飞老员工；同时坚持技术创新，构建了坚实的技术壁垒。不再自我折腾，这就是近几年新飞电器持续保持业绩增长的内在奥妙。奥维云网数据显示，2019年，新飞电器线上排名从排行榜之外进入到前15位，2020年上升至第8位，2021年新飞产品线上销售同比增幅近30%。到2023年，新飞冰箱的线上市场，以3.46%的市占率排第六，重回国内行业第一方阵，增长势头显著。今年1月，新飞整体销售规模同比增长了51%，大冰箱产量同比增长了1倍。相形之下，拥有大资本和央企资源优势的新飞集团，近几年的经营状况却是每况愈下。其业务，最初为汽车零部件及配件制造、新能源汽车整车销售、汽车旧车销售、机械电气设备制造、通用设备制造等，近些年逐步调整并聚焦于专用车与气膜方舱两大核心板块，产品涵盖冷藏车、爆材车、房车、军用后勤保障车、新能源环卫车、渣土车等专用车、气膜方舱等，广泛应用于物流运输、应急救援、军用后勤保障等领域，“服务民生和国防建设”。但让人感到遗憾的是，其近几年的经营状况显然差强人意，无论是新能源专用车，还是房车、方舱，多成了应时性产品，并没有有效抓住产业的时代风口、获得相应的经营红利。道理或许很简单：一个以市场效益和发展目标为导向的经营方略，和一个以呼应政策、揽聚资源为指向的运营体系，必然产生不同的发展结果，尤其是在当前市场加剧内卷、商业模式快速迭代的年代。还有，在企业发展的接力赛过程中，缺乏真正有能力、有素养、有责任心、有创新意识的经营管理者，恐怕也是问题的另一个关键。“‘刘李’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一个新飞、又不仅仅是一个新飞，它们给我们留下来的惆怅和遗憾，实在太多了。当然，它们都属于时代性企业，“旧的”去了，“新的”来了，且看它们如何新陈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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