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一个困扰1.2亿人的“容颜杀手”。

传奇巨星迈克尔・杰克逊用独特的舞台风格和无与伦比的音乐才华，征服了亿万歌迷。然而，其肤色的戏剧性转变却成为大众长期争议与误解的焦点。身为黑人的他，皮肤逐渐变白直至近乎全身皆白，彼时，诸多不实传言甚嚣尘上，指责他“背叛种族”，运用所谓“漂白”技术刻意改变肤色，摇身变为“白人”。但真相却是，迈克尔・杰克逊患上了严重“白癜风”，这一疾病早在20世纪70年代便缠上了他，致使他无奈只能借助浓妆来极力掩盖皮肤的异样。

时至今日，白癜风依旧是医学领域尚未攻克的难题，全球发病率接近2%，仅我国就有近2000万患者。尤其值得关注的是，这种疾病在青少年人群中高发，他们正处于成长关键期，白癜风致使他们在学业、社交、情感等多方面因病症饱受误解和歧视，身心健康都遭受严重伤害。

无论是患者基数，还是对患者的伤害，攻克白癜风都将带来极大的社会价值。

01 解构白癜风

白癜风（Vitiligo）是一种因皮肤和毛囊内的黑色素细胞内酪氨酸酶活性降低或消失，而导致黑素颗粒生成减少或消失引起的局部性或泛发性脱色素病变，属于慢性、系统性的常见皮肤病。

在临床上，白癜风表现多为局限性或泛发性的皮肤黏膜色素全然脱失，常以一片或几片边界模糊的白色色素脱失斑片率先出现。多数患者无显著自觉症状，然而随着病情推移，形态与大小各异的皮损会逐步扩散。

白癜风不痛不痒，不会传染，也不会影响到寿命，但却对患者的容貌造成了巨大影响，堪称“毁容性”皮肤病。如果白癜风病发在暴露部位，很有可能对患者心理健康造成巨大的影响。

据美国皮肤病学会披露，白癜风患者患抑郁症概率高达22%～31%，远高于全球3.1%的平均水平。此外，白癜风患者紫外线防御能力弱，皮肤癌发病率较正常人高，随着患者年龄增加，还容易引发自身免疫并发症。

全球白癜风患病率接近2%，据估算全球白癜风患者人数高达1.2亿，其中我国白癜风患者人数近2000万人，且近年来患病率呈逐渐上升的趋势。白癜风的发病没有性别差异，任何年龄均可见，但多数发病于20岁之前的青少年时期，以我国为例，63.4%的患者是年龄小于20岁的青少年。

尽管患者有强烈的治疗意愿，但至今还没有一种确定的治疗方法可以彻底治愈白癜风，主要原因是白癜风的病因尚不明确。现代研究表明，白癜风发病机制错综复杂，涵盖自身免疫学说、氧化应激学说、遗传学说等。

在这些假说中，自身免疫学说是近年来的研究焦点，该学说指出白癜风由机体内CD8+T细胞对黑素细胞的杀伤所致。T淋巴细胞，尤其是细胞毒性CD8+T细胞会渗入皮肤的表皮与真皮交界处，持续侵袭健康区域的黑色素细胞，致使脱色区域持续扩大。

图：白癜风免疫回路

氧化应激学说则认为黑素细胞内的氧化与抗氧化平衡失调引发了白癜风。在白癜风患者体内，受多种内源性或外源性因素影响，抗氧化酶活性可能降低，或者活性氧生成过多，形成氧化应激状态。这种状态会进一步损害黑素细胞的DNA、蛋白质与脂质等生物大分子，导致黑素细胞凋亡或功能障碍。

学习得越多，越感觉到知识的匮乏。随着越来越多研究的展开，单一学说已经很难诠释黑素细胞减少或消失的全貌，更多学者倾向于认为白癜风是多种因素协同作用的结果。其中，氧化应激是关键的起始因素，它介导黑素细胞内在损伤，激活皮肤局部固有免疫反应，同时诱导角质形成细胞趋化因子、细胞因子释放，进而启动针对黑素细胞的特异性T细胞免疫应答，是导致白癜风发病的关键机制。

02 百亿大蓝海

鉴于白癜风复杂的致病机制，当前治疗手段十分有限。传统治疗主要包括外用药物（如糖皮质激素、免疫调节剂等）、系统用药（如糖皮质激素、抗氧化剂等）、光疗、手术治疗（如自体表皮移植、黑素细胞移植）等，但都难以达到理想效果。

外用糖皮质激素如卤米松乳膏、糠酸莫米松乳膏等，虽适用于早期局限型白癜风，能在白癜风治疗中发挥抗炎、免疫抑制与抗增殖功效，抑制自身免疫对黑素细胞的破坏，为黑素细胞生存与功能恢复助力。但却不能长期使用，否则会引发皮肤萎缩、毛细血管扩张等不良反应。系统应用糖皮质激素如泼尼松，可用于泛发型进展期白癜风，却伴有骨质疏松、高血压、糖尿病等一系列副作用。

钙调神经磷酸酶抑制剂如他克莫司软膏、吡美莫司乳膏等，能抑制T淋巴细胞的活化和细胞因子的产生，从而减轻自身免疫对黑素细胞的攻击。它还可以调节皮肤局部的免疫微环境，促进黑素细胞的功能恢复和黑素合成。这类药物没有糖皮质激素导致皮肤萎缩等副作用，但仍可引起或加重局部感染如毛囊炎、痤疮等问题。

维生素D3衍生物如卡泊三醇软膏、他西醇软膏等，可以调节皮肤局部的免疫反应，还可以诱导黑素细胞的酪氨酸酶活性增加，促进黑素的合成。但需要与其他药物联合使用，单独使用起效时间太长，需要持续使用数周甚至数月才能看到一定的治疗效果。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药物虽被多国地区白癜风诊疗指南收录，却均未获批白癜风适应症。目前全球仅有一款生物制剂获批白癜风适应症，就是芦可替尼乳膏。

芦可替尼乳膏由Incyte研发，为局部外用JAK抑制剂，于2022年7月获FDA批准上市，用于12岁及以上非节段型白癜风患者的局部治疗。两项关键III期临床试验结果显示，在第24周，芦可替尼组29.9%的患者面部白癜风严重指数相对基线改善≥75%（F-VASI75），而安慰剂组这一比例为7.5%（TRuE-V1）和12.9%（TRuE-V2）。此外，在治疗第52周时，芦可替尼组约50%的患者达到了F-VASI75。

图：芦可替尼乳膏III期临床试验结果，来源：公司公告

2022年12月，康哲药业宣布引进芦可替尼乳膏在中国大陆、港澳台及东南亚十一国的独家开发和商业化权益。2024年9月24日，芦可替尼乳膏白癜风适应症新药上市许可申请（NDA）获得中国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受理，此前已在海南省获批临床急需进口并于澳门成功上市。

白癜风治愈困难，患者用药周期长且复发率高，市场潜力巨大。虽然芦可替尼是唯一获批白癜风适应症的药物，但其现阶段营收占比却很少，并没有满足这个市场的全部需求。

获批白癜风适应症后，芦可替尼销售额从2021年的0.05亿美元激增至2022年的1.29亿美元，2023年销售收入更是进一步攀升至3.38亿美元，同比增长162%。尽管增速很快，但整体规模依然较为有限。

综合来看，白癜风目前在医学领域依旧处于一种亟待突破的状态，存在着极为显著且庞大的未被满足的临床需求，新药研发具有广阔的市场前景。

03 JAK抑制剂是最优解？

近年来，医学界一直在努力寻找治疗白癜风的有效方法，各大创新药企也纷纷布局。据不完全统计，全球现已有超20个白癜风在研管线，其探索靶点主要聚焦于JAK抑制剂、PDE4抑制剂以及白介素抑制剂等方向。

其中，JAK抑制剂无疑成为研发焦点。

在白癜风的病理过程中，产生IFN-γ的细胞毒性CD8+T细胞激活JAK，触发其磷酸化，并进一步激活STAT，从而影响基因表达，导致黑素细胞受损。JAK抑制剂能够抑制JAK激酶的活性，截断细胞因子所介导的JAK-STAT信号通路过度激活。当用于白癜风患者皮肤时，可有效削减如IFN-γ、白细胞介素-15（IL-15）等炎症细胞因子的信号传导，使得皮肤病变区域的CD8+T细胞数量显著减少，从而极大减轻对黑素细胞的免疫侵袭。

已经获批的芦可替尼乳膏，就是FDA批准的首个也是唯一一个局部外用JAK抑制剂。目前白癜风在研管线中，进度较快的几乎都涉及JAK靶点。

图：白癜风在研管线，来源：西南证券

利特昔替尼是辉瑞研发的新型口服JAK3抑制剂，目前白癜风适应症在美国已进入III期临床，是除芦可替尼乳膏外全球进展最快的白癜风在研新药。IIb期研究中，发现每天服用一次50mg片剂可显著改善面部白癜风病变比例（与安慰剂相比，利特昔替尼组F-VASI在24周时降低高达75%）。

Povorcitinib是Incyte研发的口服JAK1抑制小分子药物，目前正在海外若干国家进行非节段型白癜风和HS的III期临床试验。IIb期临床研究结果显示，治疗24周，与安慰剂相比，接受每日一次Povorcitinib治疗的患者的全身皮损显著复色。今年4月，康哲药业获得了Povorcitinib在中国大陆、香港特别行政区、澳门特别行政区、台湾地区及东南亚十一国研究、开发、注册及商业化产品的独家许可权利。

艾玛昔替尼是恒瑞医药自主研发的首个国产JAK1抑制剂，适应症包括特异性皮炎、溃疡性结肠炎、斑秃、强直性脊柱炎、白癜风等。2020年12月，恒瑞在国内启动了艾玛昔替尼碱软膏用于治疗白癜风的II/III期临床，是国内进度最快的白癜风在研新药。

此外，泰恩康旗下王宏林教授团队研发的赛克乳香酸（CKBA）独辟蹊径，通过靶向ACC1和MFE2调控细胞脂代谢，以此抑制CD8+T细胞产生效应分子与发挥效应功能。目前CKBA软膏正全力推进白癜风适应II期临床试验工作，有望成为同类别中首创的药物分子，为白癜风治疗带来全新思路。

除靶向药物研发这一主线外，近年来干细胞治疗技术蓬勃兴起，在众多系统性疾病与皮肤疾病治疗中大放异彩，也为白癜风治疗开拓出崭新路径。上海复旦大学等联合团队匠心独运，成功开发出自体培养上皮移植（ACEG）技术。临床数据显示，ACEG细胞疗法在726名患者中的总有效率高达82.81%，与传统手术仅52.69%的有效率相比，优势尽显。

由于白癜风致病机制复杂，目前的创新药想要彻底治愈白癜风还存在一定的距离，但随着细胞治疗与再生医学的快速发展，使用干细胞治疗以及基因治疗理论上可以从根本上治愈白癜风。

从整体来看，医学界已经在白癜风领域深度布局多年，且已获得显著进展，越来越多的靶向药物的出现为白癜风治疗开启了新篇章。随着未来越来越多白癜风药物的上市，这一世纪难题被攻克或仅是一个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