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热潮之下，算力芯片是新时代的石油资源。大洋彼岸的硅谷巨头们，一边用着英伟达的芯片，一边下场自研试图拿到芯片自主权，美国、欧盟都开始对英伟达进行垄断调查，最近，中国也按捺不住了。12月9日晚间，中国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发布消息称，近日，因英伟达公司涉嫌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垄断法》及《市场监管总局关于附加限制性条件批准英伟达公司收购迈络思科技有限公司股权案反垄断审查决定的公告》（市场监管总局公告〔2020〕第16号），市场监管总局依法对英伟达公司开展立案调查。消息发布当天，12月9日美股英伟达收跌近3%，市值一夜蒸发6400亿元。这次对英伟达立案调查，其中很重要的一方是频繁被提到的以色列的“迈络思（Mellanox）科技有限公司”。尽管迈络思在国内知名度远不如英伟达，但不少国内互联网巨头，比如百度、阿里、腾讯等都是迈络思的客户，迈络思与华为、中兴、曙光等也有深度合作。这是一家是一家服务器和存储端到端连接解决方案的领先供应商，致力于InfiniBand和以太网互联产品的研发工作。简单来说，以太网类似日常生活中的公路系统，为各个服务器之间的信息传输提供普通的快递服务，InfiniBand则像高速公路，专门为高性能计算和数据中心提供更高的数据传输速度。在现在的算力服务器集群中，数据传输速度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服务集群中会涉及大量的大规模并行计算任务，这些任务会涉及大量的数据传输和中间结果交换，一旦信息传输的速度跟不上，任务在跨GPU协同时会显著的影响性能，造成GPU空转等情况，大大降低算力集群的效率。我们可以做一个类比，GPU是高铁，而迈络思是在搭建相应的高速铁路，如果铁路不达标，设计时速再快的高铁也要降速到绿皮车的水平，这样高铁的意义就不存在了。由于看重迈络思的InfiniBand和以太网互联技术，此前博通、赛灵思、微软、英特尔等公司都先后被传言有意收购迈络思，而在2019年，英伟达宣布69亿美元高价收购迈络思。当时，因为英伟达与迈络思均是跨国公司，并且业务范围涉及美国、中国、欧盟等多个国家地区，它们的并购案必须经过所有这些国家和地区的反垄断审查。2020年4月16日，我国市场监管总局公布了前文提到的《市场监管总局关于附加限制性条件批准英伟达公司收购迈络思科技有限公司股权案反垄断审查决定的公告》（下文称《公告》），文件表明了市监局在有附加限制性条件的情况下批准了并购，紧接着在4月27日，英伟达宣布完成对迈络思的收购。从《公告》内容来看，限制性要求主要包括不能强制搭售、不能歧视中国市场等等。批准交易四年后却被立案调查，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

《公告》原文部分截图

首先，四年间很重要的一个节点是2022年，美国总统乔·拜登于2022年签署的《芯片与科学法案》旨在激励美国的芯片生产，同时限制向中国转让技术。从那之后，美国对中国的芯片出口层层管制。美国政府在2022年8月26日向英伟达发出通知，要求英伟达对中国大陆、中国香港和俄罗斯实施一项新的出口管制要求。该要求包括英伟达公司禁止向这些公司出售A100GPU和即将推出的H100GPU，立即生效。当时，美国政府表示，这是为了防止这些产品被用于“军事最终用途”或“军事最终用户”。而A100和H100都是英伟达在高性能计算和人工智能领域的旗舰产品。夹在中国市场和美国政府中间的英伟达，为了能在美国商务部法规下继续销售，很快推出专为中国市场设计的H20芯片，算力方面，与H100相比，H20其GPU核心数量减少41%，性能降低28%。但即使是阉割版芯片，今年7月份，据芯片行业咨询公司SemiAnalysis预测，英伟达今年有望交付超过100万个新的H20芯片。按照单个芯片1.2万美元——1.3万美元计算，仅这一款芯片就将贡献超过120亿美元的营收（约合870亿人民币）。并且，今年9月份，根据财联社的相关报道，英伟达中国特供芯片H20或将遭停售的传闻在业内传开，已有经销商表示无法下单H20芯片，且有终端厂商称部分国内经销商不再接H20订单。但，不管国内厂商想不想买账，对中国地区销售禁售某些型号并推出阉割版芯片有违反限制性条件中的第二条的“公平、合理、无歧视原则”的可能。不仅如此，报道中还有个细节提到，采购英伟达芯片类似于奢侈品的“配货”策略，比如高端芯片GB200等产能有限，采购时常常需要配货，而H20就是常见配货之一。如果事实确实如此，那英伟达本身确实存在“强制搭售”的可能性，有违反限制性条件第一条的可能。另外，根据今年8月美国科技网站TheInformation的报道，美国司法部收到包括AMD和AI芯片初创公司在内的英伟达竞争对手的投诉，其中一些英伟达客户的员工透露，如果他们公司同时购买AMD等竞争对手的芯片，英伟达可能会对他们涨价，或限制销售数量。不过，无论如何，目前官方公开的信息还不算太多，结果到底如何还需要拭目以待。上海融力天闻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许超律师对知危表示：“市场监督管理局在立案调查后，接下来通常会搜集一些第三方的报告，要求英伟达限期内提供一些可能涉嫌违法的合同，然后召开听证会对内容进行评议，整个周期一般在10个月到一年左右。”如果真的坐实垄断，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垄断法》的规定，英伟达或将收到天价罚单，毕竟，截至2024年前三季度,英伟达在中国大陆(含香港)营收115.7亿美元。平均一季度大概在38亿美元，如果按照顶格的10%罚款来估算，可能会有15亿美元左右罚款，折合人民币高达百亿。

12月10日早，英伟达方面针对立案调查一事回应国内媒体称：“英伟达凭借实力取胜，这反映在我们的基准测试结果和对客户的价值上，客户可以选择任何最适合他们的解决方案。我们努力在每个地区提供最好的产品，并在我们开展业务的任何地方履行我们的承诺。我们很乐意回答监管机构对我们业务的任何问题。”英伟达自身的技术实力毋庸置疑，但实力除了技术专利的强大，实力还有较大一部分来自于收并购的运作，2000年以来，英伟达收并购了27家来自全球各地的企业，平均下来每年收购1家不止。而收并购是必须经过相关国家监管部门的应允的，就像中国的附加限制性条件批准英伟达公司收购迈络思一样。某种意义上，通过收并购获得的实力，是政府促赋予的，而企业不应当以通过政府的开放和宽容获得的实力反过来伤害政府所管辖的市场。没有竞争的市场比没有市场更可怕，“反垄断调查”本就是为了市场的良性竞争而存在，科技巨头们几乎都不曾逃过，更何况是掌握“AI基础设施”的英伟达。尽管英伟达的回应看起来底气十足，但不止中国，早在今年7月，法国竞争管理局就对英伟达疑似反市场竞争对俄行为展开调查。今年9月，美国也已经开始对英伟达的反垄断调查。紧接着，12月，欧盟反垄断监管机构向英伟达的客户和竞争对手发送问卷，就英伟达在AIGPU上的商业行为搜集信息。面对多国共同调查，英伟达是否真的滴水不漏，还需要让子弹再飞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