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开不开? | 豫记

豫记 原创

2024-11-14 17:06

当一幅长528.7厘米的《清明上河图》徐徐展开,车水马龙声,当街叫卖声,摇橹拨水声,以及酒旗迎风的声音一下子扑面而来,这是十二世纪的北宋都城,每一寸每一角都浮动着近千年前开封的繁华城市面貌。

撰文 | 蔡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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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开封的兴盛得益于一个“开”字,北宋时开封在城市结构上终于突破了唐代长安“坊市”城市格局的束缚,就像是脱胎换骨成了一个活泼的孩子,无论是开店设铺、沿街买卖,还是放宽宵禁、早市夜市,没了那么多规矩,使城内交通水陆兼容,畅通无阻,在商来商往的过程中,催生了养民富足的市井文化。

人才是最重要的,“开”的还有阶层通道,在这段时间里,不仅极大扩展了科举的录取范围与名额,消除了请托公荐等不公平做法,而且诞生了官宦子弟受制的“牒试”制度。譬如,宰相李昉之子李宗谔等人名入上等,宋太宗却道:“势家不宜与孤寒竞进。”俱罢之,将名次让给寒门子弟,为出身底层的读书人打开了公平上升的途径。

政治清明是厚积薄发的呈现,“开”更体现在广开言路上,宋太祖立诫碑特别铭刻:“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要求后世善纳谏言,期间有御史谏官被奉为“殿上虎”,想想拽皇帝衣袖的寇准和喷皇帝一脸口水的包拯吧,让人至今不禁莞尔。

如今,《清明上河图》中“人口上百万,富丽甲天下”的国际大都会早已沉睡地下,化作层层叠压的“城摞城”一部分了。但一座城市的精神永在,这还需要沿着历史长河去向上游追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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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算短,开封已有4100多年的建城史,而战国时期梁惠王建大梁城可谓是正式建都的“开山鼻祖”,亚圣孟子在游梁时则给梁惠王上了一课,“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孟子的义利观是其浩然之气的养成土壤,否则何来舍生取义的济世安民情怀呢?

文化与制度基因拨转着事物的走向,有时穿越千年时空,仍有冥冥联系。

开封东边有一个叫作空桑的小村子,民风淳朴,草木葱茏,曾走出了帝王之师的“商元圣”伊尹。伊尹在辅佐成汤建立商朝后任相位,而太甲继位后一味享乐,暴虐百姓,伊尹便放太甲责其反思,并作《太甲》三篇,提出“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的警告,后太甲幡然悔悟,终成一代明君。

而在北宋初年,宋太宗汲取孟昶亡国教训,将其《颁令箴》删繁就简,提炼成16个字,“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并更名为《戒石铭》,颁示天下官吏。无论是“天作孽”还是“上天难欺”,无论是“自作孽”还是“民脂民膏”,突出的都是一种敬畏意识,当为世人所三思。

一个数百年的王朝,未必“其兴也勃焉”,但“其亡也忽焉”却是反复上演的深刻教训,而俭与奢是其中一条或明或暗的关键线索。

犹记得,宋太祖不许女儿用羽毛做衣服饰品,还怒摔七宝壶戒奢。犹记得,宋仁宋忍饿不吃烧羊,为的是防止备羊浪费,在听到民间丝竹彻夜,而面对宫内孤寂却道:“汝知否?因我如此冷落,故得渠如此快活。我若为渠,渠便冷落矣!”犹记得,司马光作《训俭示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宁可“入地”近20个寒暑,苦其心志以成《资治通鉴》这部皇皇巨著。

君不见,宋徽宗骄奢淫逸,痴迷花石纲,一块太湖巨石竟被封作“盘固侯”。为了满足私欲,不惜拆毁桥梁,凿坏城郭,“流毒州县者达二十年”,而于开封城东北隅大建艮岳宫苑,聚石成山,挖地为池,鹿舞鹤鸣,宛若仙境。结果呢?建成不到5年,一场战火,满城血泪,艮岳的那些奇石灵璧便散落四方,惹得元人郝经感喟不已:“中原自古多亡国,亡宋谁知是石头?”

以史为镜鉴,不管何时,为政者都须克制肆意用权之好,行仁政利民之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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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开封,绕不过去的是铁面包公,其实,铁面包公并非单指包拯,其形象的原型,一半是“赵铁面”赵抃,另一半才是“包青天”包拯。赵抃任职殿中御史,弹劾不避权幸,接连上书要求严格执法并罢免包庇家属的宰相陈执中,其“一琴一鹤”治理地方奢靡之风。包拯就不必细说了,开封府倒坐南衙,一时“贵戚宦官为之敛手,闻者皆惮之”。其实,包拯在开封府任职,仅一年零三个月,而焦裕禄在开封兰考工作是475天,他们都在这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这是历史上有趣的相近,让人民记住一位好官的根本原因,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是为一方百姓做了什么。

中国的百姓是知道“念好”的,有一部戏剧叫作《强项令》,在舞台上深受观众欢迎。讲的是开封杞县人董宣任洛阳令时为民作主,将杀人的公主家奴就地正法,被光武帝逼着叩头赔罪,董宣宁肯碰柱而死,也决不低头认错,光武帝赞叹其“强项令”。这部戏已有京剧、豫剧等多个版本,在永恒的传唱中,演绎着什么叫作世道人心。

“百姓谁不爱好官?”九曲黄河浩浩荡荡,到了开封城东北方形成了最后一道弯,临河一览,只见水势愈发凶猛,浪花漩涡不住翻滚,这里便是兰考县,在焦裕禄来兰考的300多年前,此地还出了一位被誉为“清官天下第一”的张伯行。

张伯行历任福建巡抚、江苏巡抚等职,按自己的话说:“虽历官巡抚,而服食、起居未脱寒酸故态。”他最为痛恨的就是贪官污吏,曾向送礼的歪风邪气公开宣战,他将一身正气贯注笔下,写成《却赠檄文》昭告世人,“一丝一粒,我之名节;一厘一毫,民之脂膏。宽一分,民受赐不止一分;取一文,我为人不值一文。谁云交际之常,廉耻实伤;倘非不义之财,此物何来?”这份自白字字珠玑,充满廉洁自律的哲思,头两句反复出现“一”字,体现了深刻的慎初慎微理念,后一句意指“包装”后的人情,本质还是有损廉洁的“交易”,只有“君子之交淡如水”才是交往之道,其思想境界可以说是达到了封建社会清官廉吏的最顶峰吧。

开封这座城市因水而兴,又因水而衰,带来兴的是汴河漕运,早已没入历史的烟尘,而导致衰的是黄河改道,其中更多是屡次战乱引发的人祸。1962年冬天,正是豫东平原的开封兰考县遭受内涝、风沙、盐碱三害最严重的时刻,党派来了焦裕禄。焦裕禄一干就扎下了根,他走到哪里,困难就解决到哪里,他走到哪里,泡桐树就栽到哪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活着我没有治好沙丘,死了也要看着你们把沙丘治好!”

而如今再望去,贫瘠的土地已变成沃野,焦桐花开,灿烂如紫霞,小麦拔节,蓬勃似绿浪,“为官一任,造福一方,遂了平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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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上的开封是一座恢宏而世俗的城市,在《东京梦华录》中,孟元老不尽追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开封更是一座厚重而沧桑的城市,这里的街道让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苏轼曾经留恋,这里的土地让杨家将、岳飞、于谦、林则徐为之奋战。

开封有其坚守的一面,其以宋都御街为中轴线千年未变,是世界上唯一一座城市中轴线从未变动的都城,其志不移,初心不忘。开封更有变化的一面,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这一座“八朝古都”跟着新时代的脉动,正在以脚踏实地的拼搏姿态,去争取新的出彩的荣光。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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