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十年(八):群众斗
66年9月的一天,我从市委看大字报,骑车到碧沙岗市场买烟,看见市团委办公室李丙昌在烟店前与一女同志说话,见到我,说我正找你,青工部的老闫贴你的大字报,独一份:反共小将赵富海,就我一张?对,老李说黄纸红字,我心一紧,烟也顾不上买了,骑车手发抖,回机关,看见一楼空荡荡,原来这是个门,面对互助路,上个月,七中红卫兵来造学校部的反,领头的上身穿棉袄,下身短裤,脚穿胶鞋,他大喊: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头万绪,归根到底是一句话,造反有理。学校部部长王毅,副部长谷秀峰接待,我们立两旁看观看,红卫兵呼了几句口号走了。
现在北墙上贴有黄纸红字的大字报:反共小将赵富海。
我看内容有四,一,宣传封资修的东西,大讲孔子三人行必有我师,二,枕头皮绣有吉祥如意,三,办公桌上的玻璃板压有歌片,压一寸光阴一寸金是作样子的,四,吃绿头、黄豆、玉米就吐,你还是工人阶级的后代吗?
签名有二十多人。
我让李树发会计抬桌子、取纸、拿笔墨,凡签名的我一人写一条,让会计帮我贴到走廊里。“文革”小组赵志文晚上找我谈话:不要群众斗群众,我:谁先斗谁?赵无语。第二天大字报贴满团委三楼走廊,三楼是机关党委,他们让团委干部贴到三楼走廓,“文革”小组赵志文又说:群众是真正发动起来了。
我挨批斗,原因是这年的《红旗》杂志第十三期发表了冯友兰的文章《八十老翁何所求》,内容是他否定了自己的“抽象继𠄘法”,集体学习时,我发言:有毛主席的阶级分析法,也有抽象继承法,当时有人大声叫:你反动!批斗赵富海。
第二天,在一楼学校部召开会议批斗我,主会老荆问:你为什么反对阶级分析法,我:我不反对,问:你为什么赞同抽象继𠄘法?我:这是哲学,…… 正在这时,饮事员老李提火柱、菜刀进来了,主持批斗的荆往后退两步,对着老李:要文斗,不要武斗!李师傅扔掉火柱和菜刀,大喊:我批判,用手指站立一旁的我,他进三步退两步,你你你小爬虫、变色龙,天大地大不如毛主席的恩情大,…… 主持荆:李师傅你具体点,李师傅一挥手,前进两步,用手指我,你是反动堕落分子,又退后两步,你他妈喝面条还要芫荽,我揭发完了。
大家笑的前仰后合,主持荆笑足笑够,大声:别笑了,严肃点,散会!
从此没再批斗我,我感谢李师傅,他得癌症,住空军医院,我去看他,咋着,提两拳头看病号,我掏出两盒三门峡递给他,哎嗨,好烟,再批你我还掂刀去,我问他病情,他唉了一声:多大的干部得这病,还治不好……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