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时光

邢小玲

“好了没？走吧！”

“走！”

几乎每天早上，我都是在这样的对话中走出家门的。

离家不远，有一条宽宽的河，一路蜿蜒，向东而去。河的两岸，遍植各种花草树木，随季节更替，景色变换。每天早晚，行走在岸边步道，看云霞旖旎，听鸟鸣嘤嘤，不觉间忘了时空，淡了四季。

正值盛夏，蝉鸣荫浓。夹竹桃正开得烂漫，紫薇花细细碎碎温柔娇美。浅水处，挨挨挤挤的荷叶上，有圆圆的、晶莹的水珠，随风摇曳，自在地滚来滚去，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出万道金光。亭亭玉立的荷花欢然开放，阵阵清香，直入心脾。

在岸边这个自然的王国里，每一年，每一季，各种植物总是按着次序，轮番出场，没有一朵花会忘记，没有一片叶子会犹豫。

我喜欢走路，喜欢围着河岸，慢慢的走，沉浸在一个人的唐风宋雨，享受和风景的私密约会。风吹过耳，看着太阳沿着亘古不变的轨道前行，思绪渐渐弥漫，回到我幼时的家乡，家乡的一弯小河。

夏日，村南河边。一个扎蝴蝶结、穿裙子的小女孩，在无忧无虑的玩耍。清浅的水底有细细的黄沙，小蝌蚪三五成群，自在的游来游去，她的小脚踩在河里，软软的，痒痒的。她的妈妈在洗衣，在一块儿光滑的石头上，用木槌一下一下捶打。“这是你家孩子的丝带吧？”傍晚，同村的一个男子路过河边，发现了那个遗落在河边的粉红色的丝带。

村北，深秋的河边。小姑娘跟着爸爸妈妈过河，到河北岸的地里播种。“来，河水太凉，我背你过去。”小姑娘趴在爸爸结实的背上，那种温暖幸福的感觉，几十年以后，回想起来仍嘴角上扬。小姑娘其实不小了，已经到了上初中的年纪。

盛夏，河的西岸。夏日的风又温柔地翻开梨树的叶子，轻抚那满树翠绿的果实。雨后的花生地里，嫩绿的杂草葳蕤丛生，小姑娘跟着爸爸妈妈挥汗如雨。拔草间隙，小姑娘挺了挺身子，黄昏的晚霞包裹着她，连发梢都泛着绚丽的光！“啪！看，这就是新时期咱农民的孩子！”爸爸双手对着小姑娘举成照相的姿势。那志得意满的神情，满眼的宠溺，掩饰不住的是夸张的炫耀！那一年，小女孩中学毕业，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学校。

落日的余晖倾洒在河面，如万千碎金粼粼闪闪。微风吹着思绪，慢慢扩展，向着尘封的记忆深入。沉浸在故乡的河岸，往日，像个沉睡的老人慢慢苏醒，唏嘘叹惋之间，愈发生机勃勃。我，陷在故乡的温柔中，不愿自拔。

细密如烟的树枝后面，蝉鸣如歌。

行走在你熟悉的堤岸，我轻声的呼唤，“爸爸，你在那边还好吗？我是你宠溺了一辈子的那个小姑娘啊！”

尽管我知道总有一天会与你相遇，仍挡不住每次思念你时，泪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