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娜

周六早上七点钟送大宝上学路上，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你吃饭了吗？昨天听人家说街上有卖白蒿的……”听得出来她这是想回老家的信号，于是我赶紧说：“送完大宝小宝，上午没事儿咱俩回老家吧。”“那你不用上班吗？那我到楼下等你。”母亲期待与兴奋的心情全都在急切的语速里……

母亲说：枝奶奶家的油菜没有打药，二月里吃着正是时候，不过只掐菜尖儿；白蒿治疗肝炎，蒸着吃，卷烙馍，蒜汁拌拌都中；山韭菜就鸡蛋包饺子好吃，甜甜的不辣；黄花苗熬茶喝，清热效果最好，你没空儿我天天熬好，下班送恁家……虽已说了几十年上百遍，母亲仍如数家珍，絮絮道着，一路上我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春日晴好，风也不冷，不知不觉走到了家门口。

开门，拿刀（农村挖野菜常用的外形似匕首一样的刀），找镰，提筐，约定俗成的惯例一气呵成。出了家门，母亲在前面走，我像小时候一样在后边跟着，母亲执镰，我拿刀，偷偷拍她背影的那会儿竟差点掉队。

“上沟地里白蒿多，那里没有放羊的，不过二月初有点小。”果然如母亲所料，地里一棵挨着一棵。“错了，那是荠荠，不是白蒿，你这闺女呀——”“那不是黄花苗，黄花苗根是这样的，得挖出根儿，看，像这样的——”“这山韭菜有点小，你把根儿留土里吃啥？”母亲一边收割，一边“批评”我，又要给我示范，还时不时捋一根儿塞我嘴里说尝尝很甜。

“咱再去核桃地看看，那里有野油菜，没人打药，不过只掐尖啊。”“中！”又让母亲说中了，野生的油菜疙疙瘩瘩长在核桃树下，正在发愣之际，母亲又掐了一大把，赶紧递上篮子。“这个已经有人掐过，这边的，只掐尖啊，掐了还会长哩。”“妈，早上降压药你吃了冇？”“冇，又忘了……”说着，她又过去去收割了。

看着母亲矫健的身姿，轻快的步伐，飒爽的精气神儿，哪里还有天天头晕腿肿腰痛的样子。我知道，这是因为回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地盘”呀。母亲从四十年前就是这样，和全中国几千万的劳动妇女一样勤勤恳恳，不知疲倦，日复一日的劳作，也和所有的母亲一样车轱辘话，总爱唠唠叨叨。

如今七十五岁的母亲白了发弯了腰添了病，走路不再疾步如云，做饭不再无所不通，甚至要小心翼翼地问这问那……我知道，这是母亲老了，但她的唠叨我还没听够，永远听不够，我多想，多想，时光再慢些吧，不要再让母亲变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