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春晚”情结

人这一辈子，总有一些感动，是刻在骨子里的，历经岁月的洗涤也毫不褪色，比如这和着幸福年味道的央视“春晚”，比如这和着祖国发展节奏的我的家庭变迁历程。

还记得1983年第一届央视“春晚”的情景——著名电影演员刘晓庆作为晚会唯一的女主持人，一袭红装闪亮荧屏；马季等人表演的相声，让电视机前的人们笑得前仰后合；还有李谷一、郑绪岚、胡松华等歌唱家几番登台，献唱旋律优美的歌曲。舞台虽然简陋，着装虽然朴素，但每个演员的真情演绎确实打动了一代人。那个年头，改革开放政策刚落地，经济开始复苏，整个村子也就三五台电视机，而且都是黑白的。为了方便街坊邻居们看，主人家也都乐意把电视机搬到院子里，男女老少百十号人像在大街上看露天电影一样共享一个小荧屏。那天吃过年夜饭，哥哥说要带我看大戏，于是走街串巷挤到了别人家里“蹭电视”，这才有幸结缘央视第一届“春晚”。虽说当时我还不满十一岁，却已经深深感到，能够陶醉在“春晚”里，是过年时节最幸福的体验。此后，每年的除夕之夜，因为考虑到人多不易挤到前边，我都不忘带上小凳子，以便落在后边时可以站到凳子上看。

后来村里有了彩电，但那只是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的奢侈品，乡里乡亲“蹭电视”的日子依然普遍。我家弟兄三个，平时都在外上学，无缘电视；父亲教书薪水微薄，也不舍得买电视机来供消遣。寒假回家过年，一般的电视节目不看也都能忍着过去，但年三十晚上的文化大餐——央视“春晚”，却无论如何是要去“蹭电视”看的。有道是“不蒸馒头争口气”，1990年秋末，我家里终于也有了彩电，虽然小了点，却可以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看电视了，小脚的奶奶嘴里虽埋怨花钱，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满足感。至今记得家里有了电视之后的那个“春晚”，舞台大气，声光效果俱佳，赵忠祥、倪萍那娴熟、出色的主持备受褒奖，朱时茂、陈佩斯合演的小品《警察与小偷》令人捧腹。这其中不排除有个人情感因素，但随着国家经济大发展，也促使了文化大繁荣，不断出新、出彩的央视“春晚”也绝对是一年中收视率最高的节目。

从那以后，一家人平时虽然都在外各自忙碌着工作和学业，一到年关，即使顶风冒雪，也都从各地赶回家，团聚在一起，邀约除夕晚上的央视“春晚”，对精彩纷呈的文艺节目品头论足，沐浴在时远时近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所言“顶风冒雪”，是丝毫不带半点夸张的。那年哥哥定在年关结婚，我从高校放假回家，正赶上“兆丰年”的一场瑞雪，刺骨的北风裹挟着雪花，漫天飞舞，车到县城就全停了，没有一辆车敢冒雪往乡下开。我不得不两脚踏着腿肚子深的雪窝一步一步地往家赶。雪越下越大，整个视野苍茫一片，前方没有路，心中只有家。步行六十多里，饥肠辘辘，回到家时已经小半夜。街上有稀疏的鞭炮响，我家灯火通明，爹娘坐在当院一夜没合眼，一为第二天哥哥的婚事，二为踏雪归来的我。那年的春节，我至今记忆犹新，那年的央视“春晚”，演员们似乎也格外卖力，阎维文、万山红演唱的《想家的时候》唱哭了亿万观众，付笛生演唱的《众人划桨开大船》凝神聚气，梁雁翎演唱的《像雾像雨又像风》让人如痴如醉，黄宏、魏积安合演的小品《擦皮鞋》也让人久久回味。

奶奶常常念叨一句话：“一到过年，家家团圆！”这看似很简单也很容易做到的事，到后来，随着我们弟兄三个都立业成家，却逐渐成了一件很“奢侈”甚至难以实现的事。先是挎着大包小包“挤”春运大巴，后来更是拖家带口诸多不便。奶奶总是坐在大门口的小凳子上，望眼欲穿，盼着我们回家过年。曾经有那么几年，我们一家人散落在四个地市，我在郑州教书，哥哥在马来西亚做中医，弟弟在北京某金融机构，而退休后的父亲，则在老家守候着年迈的奶奶和务农的母亲。“一到过年，家家团圆”成了各自心中难以了却的心愿，老家的除夕之夜，央视“春晚”的荧屏前，不是缺了这个就是少了那个，在辞旧迎新的鞭炮声中化为一个个遗憾。奶奶甚至开始埋怨父亲了：“你非让他们读书考学，身边一个都不留，这倒好，三个孙子一个比一个离家远，都飞到天边去了，过年也不回来了！”因此，那几年的“春晚”似乎也少了点什么，就像一剂汤药，缺了一味药材，怎么熬都熬不出应有的那个味儿。春暖花开后，我曾接奶奶到郑州住，让老人家体验了一把繁华的都市生活，奶奶着实很开心，还学会了玩健身器材，但时间久了，却难以割舍老家的青砖蓝瓦，最终还是回去了。2011年的央视“春晚”，开场歌舞是董洁、韩庚、殷桃、周冬雨等群星演绎的《回家过年》，可现实中的我们，却依然没能兑现奶奶“一到过年，家家团圆”的期盼，不曾想十几天后，九十高龄的奶奶在元夕的焰火中驾鹤西去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一语成谶，终身抱憾。我们相约，不再给今后的生活留遗憾。为了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后来哥哥和弟弟都把事业和家庭稳定在了郑州，随着时代的发展，我们也都有了车。之后，把爹娘从老家接来，任随在我们三家轮住，或单独在另一套房子里逍遥自处。去年春节，我们一大家子人走出去过年，到海南海花岛的新家潇洒了十余日。除了领略椰林、沙滩等热带海滨风光，还不忘收看精彩纷呈的央视“春晚”节目——依然是开场前悠扬的《春节序曲》音乐，依然是落幕时群星齐唱的《难忘今宵》歌声，而零点钟声过后“凤凰传奇”等群星演绎的歌舞《锦绣小康》，恰如其分地映衬了我们如今的美好生活，刹那间，一股幸福的暖流充溢心头。祝愿全天下奋斗不息的人们《万事如意》（2021年央视“春晚”开场歌舞），期待伟大的祖国《明天会更好》（2021年央视“春晚”歌曲）！

2021年2月17日（正月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