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奇香记

晋初，贾充曾担任司空，时常在家中宴请司空府衙各部门主官。这些人多由他举荐，其中有一位出身世家的青年才俊韩寿，任职司空掾（yuán）。贾充的小女儿贾午，相貌比姐姐贾南风好多了，此时正值怀春妙龄，每遇家中欢宴，喜欢隔着雕窗观察宴席上的每一个人。目光每每落在韩寿身上，心中便涌动喜悦之情。这一幕被善于察言观色的随身丫鬟看在眼里，当贾午问及时，丫鬟说此人姓韩名寿，是韩信后裔，世家子弟，曾是自己的旧主子。贾午对韩寿有所了解后，日思夜寐，辗转难眠，便吩咐丫鬟前往其家中修好。在旧主子跟前，丫鬟把贾午夸得天仙一般，“光丽艳逸，端美绝伦”（《晋书》中的原话），直听得韩寿心动不已，梦寐以求。丫鬟成功地当了一回红娘，回府向贾午复命。贾午遂与韩寿互送定情之物，并约韩寿晚上来闺房私会。韩寿不光是个白面书生，作为年轻人，也是身手敏捷，半夜里翻墙而至，司空府邸竟无人知。闺房内两人一番云雨，黎明时分依依惜别，韩寿又在众人的鼾声中翻墙而去……连日来，贾充只觉得自己的小女儿心情格外舒畅，欢悦之情异于往常，却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贾充惊掉了下巴。据《晋书·卷四十·列传第十》记载：“时西域有贡奇香，一著（又作“着”）人则经月不歇，帝甚贵之，惟以赐充及大司马陈骞。其女密盗以遗寿，充僚属与寿燕处，闻其芬馥，称之于充。自是充意知女与寿通，而其门阁严峻，不知所由得入。乃夜中阳（通“佯”）惊，托言有盗，因使循墙以观其变。左右白曰：‘无余异，惟东北角如狐狸行处。’充乃考问女之左右，具以状对。”就在这个时候，西域进贡了一种奇特的香料，人只要抹在身上一丁点，香味就经月不散。晋武帝司马炎非常珍稀之，仅仅赏赐给司空贾充和大司马陈骞一部分，其他众臣无缘得见。贾午得知父亲有御赐奇香，便偷偷包了一些送给韩寿。司空府僚属中有和韩寿交往密切的，常闻到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奇特的香味，闲谈之中不经意说给了贾充。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贾充甚是吃惊，这才知道小女儿贾午与韩寿私通，但司空府邸墙高门严，那小子是怎么进来的呢？当夜，贾充以查盗为由，吩咐家丁沿着院墙巡察，以观其变。家丁巡察完回禀说也没有什么异常，只在院墙东北角隐隐约约像有狐狸出没。贾充一听就知道是韩寿那小子来过了，便详加盘问女儿的丫鬟仆役。众人知道事情瞒不过去了，便一五一十地禀告了近期发生的事。家丑不可外扬，贾充无奈，只好遂了女儿心愿，择日大婚，并擢拔韩寿——“充秘之，遂以女妻寿。寿官至散骑常侍、河南尹。”（出处同上）

元代杂剧作家王实甫所著的《西厢记》，是一部著名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主题的折子戏，千百年来传唱不衰，其中最精彩的那段戏份和《晋书》中的这一史料如出一辙，不排除源出于此。明代传奇作家陆采所著的《怀香记》，更是以贾午和韩寿的爱情故事为主线，添枝加叶，艺术地再现了历史。

但从历史的长镜头来看，贾午和韩寿的爱情故事只能算是暂时的圆满。后来韩寿因病英年早逝。随着妖后贾南风把持朝政飞扬跋扈横行乱世，贾午及其长子贾谧（后来过继给贾充为孙）也参与其中成为帮凶，残害愍怀太子及忠臣良将。种因得果，善恶有报，贾南风被废后，贾午和她的两个儿子均被诛杀。

2024年元月24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