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骥才谈苗族史诗《簪汪传》:唱给后代的史书
文 / 冯骥才
有一个小众、文化独特的苗族支系——四印苗,人口仅两万,世世代代默默地生活在贵州省清镇市绿色重重的丛山峻岭中。在21世纪的今天,他们的一部长达八千行的史诗《簪汪传》,令人震惊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千百年来,他们没有文字,只有通过口头唱诵,将自己的历史传承下来。然而,若想完整地听到这部史诗《簪汪传》,必须等到相隔十二年一次的祭鼓节上。每次唱诵都要连续两三天甚至更长时间;歌师们不舍昼夜,通宵达旦,声情并茂,倾力倾心,把祖先古老又坚韧的精魂注入到每个族人——特别是后代族人的记忆里和血液里。
在这首苗语的史诗中,有他们的英雄史、战争史、迁徙史、文化史、民俗史、地理史。单是由北方南迁而来的地名就有一百四十多个。他们没有文学史,史诗是他们一种唱出来的历史。但是,没有它,民族的历史就无处依傍;有了它,这个民族的由来、身份和精神就有了见证。这是一笔极为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应该说,它的发现是民族之幸、文化之幸,自然也是非遗之幸!它为我们中华民族多民族的文化增添一份有分量的财富,为非遗增添一朵奇葩;它的发现与近年来《亚鲁王》的发现同等重要。
苗族祭鼓节(图片来自微信公众号“爽爽贵州”)
《簪汪传》的另一个意义,是文化遗产抢救性记录的意义。非遗,特别是口头文学遗产,都是口口相传,没有文本。它是一种无形的存在,转眼也会无形地消失,只要不再传说和唱诵,即刻化为乌有。故而,抢救和保护口头文学遗产,首先是抢救性的记录,即将遗产的口头形态转化为有形的文本。只有转化为文字,才能留住,这个工作的本身就是保护,而且是最重要的保护。
当年,《玛纳斯》《格萨尔》《梅葛》《密洛陀》做的是这样的事;近年来《亚鲁王》和《簪汪传》做的也是这样的事。
然而,史诗古歌的发现需要深入田野;寻找歌师与调查各种唱诵的版本,需要大量的普查工作;而将少数民族口头语言转化为汉字文本,还需要翻译与修订。这些工作都是艰难的、高标准的、长期的、艰苦的、无功利的,没有纯粹的学术精神和文化精神,难以担起这件事。本书主编余未人却把这件事扛了起来。从《簪汪传》的发现、传唱风俗和版本调查、歌师的寻找与精通苗汉双语翻译的挑选,直到编译工作的完成,前后用时九年。这需要学识、眼光、经验,至于其中种种艰辛、付出与坚韧,只有余未人自己知道了。
余未人
经多磨砺,现在这部书摆在了我们面前。它和余未人此前主编完成的《亚鲁王》与《米花古歌》一起,被称为贵州西部苗语方言区三大古歌。它使这块美丽的文化沃土变得厚重,它把中华民族历史的灿烂呈现给世人。
国家重视它,已将《簪汪传》引入第五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我们珍视它,因为我们已经认识到这部珍贵的苗族古歌非凡的价值。
2023.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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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冯骥才工作室
统筹:李丽君
编辑:李鹏
